花火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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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连载直接划到【下】
BGM推荐:<Desolation>-Dave Greening
一首安静到有点绝望的歌
花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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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弥漫着Silver Mountain的气味,清冽高远。迷幻电音从脑后绕到耳旁,盘旋到眼前,扶摇直上…..旋律在天花板上聚集成一团粉色的雾气,眯起眼伸出手想抓住,雾就散开又聚拢在别处……像幽灵一样,像半真半假的记忆一样,像那个,在指尖又捉不住的少年一样。
— 杰哥……
— 恩?
— 问你个事儿~
— 啥?
— …..恩…其实也没啥。
— 恩。
…… ……
— 杰哥……
— 又怎么了?
— 没什么,就是,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 现在?什么东西挺好的?
— 就……一起写歌,唱歌,什么的。
— 你是不是傻?没头没脑还没完了你,继续写别打岔。
…… ……
— 杰哥。
— ……说。
— 以后也一起吧,像现在这样,可以么?
……
— 好。
音乐播到这里剩下幽远的回音,有人鼻腔觉得酸涩,双手掩面压了压眼睛,指缝也湿润了。
彼时,那个少年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眼神是饱含期待的,难以拒绝。他好像只能说一声好。在那之后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很多话啊,在当时的场景下只是顺其自然的,并不是以为经历漫长时间考究之后,能够得以幸存的,也并不是假设了千万种可能之后,真的想要辜负的。
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啊。
往事忽明忽暗在眼前一幕幕闪过,松开手微睁开眼,耳畔还环绕那个声音:
杰哥,以后也一起吧,可以么?
啊......烦啊。换了首舒缓的曲子,把头也埋到羽绒枕头里,觉得可以安眠,朦胧间那声音配合画面却在眼前愈发清晰了起来,一声声敲碎屏障,碎片就一点点嵌入胸腔,这没伤口的疼痛感总经久不衰,一遍遍提醒他,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和故事的最后,那人含泪说着的话。这么多年了啊,呵,可以啊,可以的,算你厉害了。
……
— 杰哥,别走杰哥...
— 别,算我求你...
— 朱星杰,你他妈给老子站住,你说过,你说以后都一起的啊......
— 杰哥...杰哥......
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从那时候起,他反感别人叫他“杰哥”。大名朱星杰,J-Zen没问题,星杰也可以,“杰哥”……已经在一个个失眠的夜晚成为了他不可说的梦靥,听到会头疼。
放弃睡眠的朱星杰从枕头下掏出手机,五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周姓友人:
— 你睡了没?
— 你肯定没睡才两三点
— 回我
— 还写歌吧
— 写不写一句话吧
朱星杰皱着眉看清最后一句话,坐起身直接回了电话:
“喂,几点了半夜不让人睡啊”
“我还不知道你啊,你肯定搞你那堆东西搞到早上啊”
“哎?有活?”
“你还写不写了?上一首都大半年了,知名音乐制作人朱老师啊”
“老子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ok?”
退居幕后的这几年,很难火的朱星杰终于火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不在台上的日子变得懒散漫长,不间断闭关也越来越频繁,一曲难求谈不上,约曲的人到是从没断过,不找个熟人朋友什么的牵线搭桥,一般也不爱搭理。
“活是好活,就是吧……”
“就是?”
“这个歌吧......”
“嗯?”
“是给那个谁......”
那个谁。
一瞬间就领悟了“那个谁”代表谁,朱星杰恍惚了一秒,心里的某根弦陡然扯紧,有冲动想立刻挂了电话,却又心存侥幸。
“就是......王琳凯,给他的,你...接不接?”
......
崩—
弦还是断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完整无误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这名字带走了朱星杰一部分意识,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只觉得指尖的触感微微发麻,呼吸不畅,喘不上气,有些难受。
“其实本来不想问你,想直接给你推了......”
......
“......接啊,干嘛不接?有钱不赚,我傻么?”
朱星杰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傻了。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对吧,这么久了都......”
......这么说来,真的挺久了吧,可怎么感觉,那画面真切的就像在昨天。
“呃......就约明天下午碰一下?具体时间地点我待会发给你?”
“行啊。”
雪地里的红衣少年,声嘶力竭的吼着,别走,别走,那是逆着风也吹不散的声音啊,却在朱星杰缓慢而生硬的步伐里化作尘埃扬在了风中。从那天起,朱星杰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簌簌的雪和拂面的冷风,那些在少年眼底的璀璨,像花火一样,闪耀过后燃成了灰烬,和朱星杰冰冷细碎的泪水一同,埋藏在雪里,永不露世。
会面时间定在下午五点,约在了自家酒吧对面的咖啡馆。朱星杰不紧不慢走在终日闲逛的街区,一边感谢周锐给自己选了个熟悉的环境,一边吐槽会面的时间—什么意思?难不成下午茶我们相谈甚欢还要去吃个晚饭么?脚步越来越缓慢,步伐越来越拖沓,其实可能就是想迟到吧,迟得太多以至于,就不用出现了。
在咖啡馆门口呆立了二十分钟之后,手机响了,按掉又响,再按掉......十遍之后,发了条微信给周锐:
— 担待点哈,不出面了,累啊
朱星杰暗叹口气,转身离开,穿越马路的时候,左右张望,凛冬的风夹杂着一点点雨,吹在脸上,寒凉刺骨,那瞬间忽然就感觉从未有过的清醒:朱星杰哎朱星杰,醒一醒吧......
径直走进对街的Bingo,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吧光线昏暗,吧台新来的酒保卖力地擦着杯子,抬头看到朱星杰经过喊了句:哎杰哥好。
朱星杰顿住脚步,扭过头看了一眼少年,视线聚焦,忍不住皱了下眉,脏辫啊......
“新来的?”
“是啊杰哥。”
少年笑的放肆又纯良,一头脏辫也跟着颤了颤,竟跟记忆里的人影重合了几分,朱星杰一时晃了神。
“以后叫我Jzen,发型不错。”
朱星杰扭过头没再理会少年,走上舞台,嘴边还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坐上了麦克风后的高脚椅,沉默着环顾静谧的酒吧。酒吧是朋友经营不善留下的遗物,卖了第一首大红的曲子之后朱星杰买下了它,改了个名字叫Bingo,希望一切都可以自然而然的“正确”起来。酒吧没做什么特别的营销,毕竟老板本人沉迷音乐,时不时不见踪影。像这样散养经营的酒吧竟然也能意外的红火起来,业界里传说,Bingo酒吧里总能听到别处听不到的曲子,有个戴口罩总背对着人唱歌的驻唱歌手,那人总有法子让你听了以后还想再去。
今晚唱什么呢?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幽暗的酒吧渐渐着上冷色调的光,开始迎接这座城市里无处安放又想彼此安放的灵魂。
朱星杰松弛的旋转着座椅,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口罩,松垮垮的遮了半张脸,看陆续来了些客人,正思索着何时开唱,周锐来了个电话:
“你搞什么啊?”
早猜到要被质问的朱星杰笑了:
“昨天通宵了,起不来啊”
“你骗鬼哦!”
“所以......谈得怎样?”
“我是服气的,你不来,呵,那小子也他妈给我不来,什么剧情?”
朱星杰愣了一下,心里竟有些如释重负的轻快,转而又涌上了难以言喻的酸涩。
果然,你也是不想见我的吧。
听周锐的意思大概就是,虽然主角没赴约,但各自代表也都比较顺利的完成了接洽,详细的内容会在下次会面敲定签约......
“我真的不懂,都这么久了,就不能像成年人一样......”
周锐说他不懂,其实谁又懂呢?朱星杰微笑着转过椅背,让自己完整的陷入阴影之中,垂下双肩让黑暗包裹全身: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虽然我没在你身边了,但你,也依然那么耀眼的啊,像那天的花火,我觉得,就挺好。
旋律响起,台下人潮攒动,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翘首盼望着背影歌手的歌声。你看,曾经在台上没得到的那些期待和爱,现在也都得到了啊,我不是也挺好。
唱了几首新歌选段,背对观众的歌手,不时转过身来,观察着听者的反应。人们热切或者悲伤,在朱星杰的眼里,都只是试探后的反馈,是工作的一个步骤,今天的歌有没有打动到谁呢,为了动人是不是还要修饰呢......边想边唱,不断陷入剧情又不断抽离,让营业中的歌手有些倦了。
接近午夜,休息了几轮,安可了几次之后,疲倦不堪的朱星杰灌了一大口烈酒又匆匆上台。
今夜最后一首,歌手身份的朱星杰决心只为自己唱一首歌,一首不必在意听众喜欢与否的歌,一首可以一直不用转身在阴影中独自唱完的歌,一首,纪念他年轻岁月里完全拥有过又全然失去了的人和事。前奏渐进,寒凉幽远的旋律,暗流涌动的回响,他在安安静静的告诉你些什么,却不在乎你是不是能听懂。
......
前尘埋没 那段情
约誓残念 却没有清
而你有讲过
来年再续旧场景
......
北极里有一束光
你话留来伴我望
我若觉得绝望
想到亦会全释放
......
这 绿里透紫的光
从未天际怒放
好比原来 一起能到达 的远方 而未同往
而未同往
......
歌手闭上眼睛,身体放松,随着旋律转动座椅,睁开双眼,涣散的眼神略过悲伤的听众,一刹那的恍惚间,视线定格,他看到了瘫坐在前排单人椅上那个同样带着口罩的人。
口与心在那一刻无法同步,漏唱了一句,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皱起了眉:
......
好比原来 一起能到达 的远方 而未同往
而未同往......
台下的人一身红衣,刻意压低的帽檐挡不住那副泠冽摄人的眉眼,自下而上的,肆意无畏的灼灼目光,毫不避讳的对上朱星杰的视线,口罩之下的秀气面旁竟还有丝戏谑的笑意。朱星杰在目光的角力中唱完整首歌的最后一句,红衣男子偏过头伸手捋了捋额前的一缕脏辫,朝台上的人做了个干净利落的射击动作,在渐弱的旋律中,起身离开了。
“谢谢,今晚就到这里了......”
朱星杰的目光随着那一束红色伸向远处,直到红色淹没在人群中无从分辨。仓促的谢幕后冲开人群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左右寻觅却不见那人踪影,一时有些隐隐失落。
从酒吧后门出来透透气,后巷安静又荒凉,靠在冰凉的石墙上,刚好适合冷却冲动的头脑,点了支烟,轻笑了一声:
“看错了?就当是吧。”
朱星杰踩灭烟蒂,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沿着石墙穿行在长长的后巷,这是每天回家的路。巷子尽头的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远远看得到暖光勾勒出单薄的人影,像褪了色的红纸。
朱星杰站定在几米开外,眼前的红衣男子双手插兜,看不清表情:
“在找我?”
摘了口罩的男子背光站立,身型和五年前没什么区别,或者可能更加瘦削了。记忆里稚气的少年音似乎也蜕变了,夜色里竟也有些撩人:
“好久没见,杰哥。”
朱星杰没有抬眼细看那人的面容,在静止的十几秒里,安静的只听得到风的声音。他深吸口气,让冷空气灌满胸腔,再缓缓吐出,目不斜视,静静走过那人身侧,像个与己无关的过路人一般从容。红衣男子默契的跟在身后两三米的位置,一步一步的走着,不敢靠近也不愿远离。
灯光拉长了身后的影子,一头脏辫在朱星杰脚边来回晃荡,让人分神。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可是又要往哪里走啊......
朱星杰停下了,听得到身后人仓促停顿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略有些慌乱的人:
“一直跟着?”
红衣男子抬眼望了望朱星杰,忽然就笑开了:
“我没地儿去啊”
“大明星不都住酒店?”
“没带身份证啊”
“我借你成不?”
说的好像自己带了似的,朱星杰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王琳凯啊王琳凯......
“带我回去呗”
王琳凯快步追上前面的人,肩并着肩侧头望着朱星杰笑。
“回哪?”
“回家啊”
不能入眠的深夜里,他曾假设无数重逢的场景,那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或者说话时的姿态神情。千万种的可能中,像现在此刻一样朴实平和可能是最好的一种吧。它让人觉得他们从未经历伤痛和失去,从未有过嫌隙和争执,甚至从未挽留和诀别。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就无从谈什么回忆,不用在意什么过去......
一路上朱星杰没再说话,他觉得这可能是一场梦,再多说几句梦就会醒。
走到小区门口朱星杰终于停下脚步,这一路他想了挺多,那几秒真切的欣喜转瞬即逝后,留下的只有不断压抑又不断涌现的不安,梦这种东西,迟早是要醒的:
“回去吧,你那歌......我会给你好好写。”
朱星杰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没看身边的人一眼。
......
王琳凯直直的望着他,眼里的光暗了些,扯着嘴角笑了笑:
“行啊。”
朱星杰就在他眼前又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怎么有人他妈这么狠心啊,操。
王琳凯恶狠狠的踩扁了脚边的易拉罐,朝着朱星杰离开的方向奋力踢了一脚,偏了,甚至没有引得起那人的一个驻足。
......
朱星杰关上房门把自己锁在工作室,浑身瘫软陷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忽不定在现实和回忆里来回翻转。寒冬的风伴着呼啸声从缝隙里钻入,吹的人头痛......朱星杰侧目望向窗外,风很大,他......也该回去了吧......
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竟发觉初雪不期而至。星星点点的雪花在路灯的投射下闪着光,划过眼前,牵扯着思绪,让他无法自拔的陷入了记忆的幻境。
“杰哥杰哥,下雪了啊,快看下雪了……”
少年拉着朱星杰的衣袖,看着手心里飘落的点点雪花,大声宣告第一场雪的到来。
那天的雪,后来下的挺大,王琳凯不肯回去,在雪里欢呼雀跃还跳起了舞,朱星杰看着身边蹦哒的少年,忍不住就笑弯了腰:
“王琳凯你是没见过雪么,高兴得跟个猴子似的。”
“杰哥,下雪就是要庆祝的事啊,不管看过几次都是。”
“那你说怎么庆祝吧。”
朱星杰等着他能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来庆祝下雪,却看到少年站定在雪里抬头望着天,神情莫测。朱星杰也不打扰他,只静静的看着,看得出了神。
少年忽然回过头,对上朱星杰的目光,绽开笑容:
“杰哥,不如去放烟花吧。”
朱星杰翻出来自己私藏已久的道具烟花,心底嘀咕着特殊时期就凑合着用吧。领着王琳凯吆喝了一圈,大家伙一起去了宿舍后的空地。那时都是一些特别青涩的少年模样,笑着闹着三三两两的勾着肩搭着背,推推搡搡争争抢抢。王琳凯最终获得了点烟花争夺战的胜利,得意的在地面摆放好一排排道具。
点燃烟火的瞬间,少年抬起头对着面前的朱星杰笑得很灿烂,像是完成了一个隐秘的仪式。
烟火燃盛了,浅金色的花火映在每个年轻的面旁。肆意地欢呼和嬉闹声中,朱星杰的目光,穿越那些耀眼的细碎光点,在不经意的某一刻和王琳凯的交汇在了一处,就再也移不开。花火彼岸的少年粲然一笑,青春明媚又有些傻气。朱星杰也笑了,彼时并没料想过,那些开在少年眸子里璀璨的光,足以照亮他所经历的一个又一个寒夜。
然而许多美好事物的可悲之处在于,在它发生的那个瞬间,你就能深切地感知到,这将是人生中绝无仅有的片段。它的开始,就已然预示了往后时光里延绵不断的缅怀。这稍纵即逝的宿命感,成为了多少人无法释怀又经久不灭的隐忍与无奈。
朱星杰视野模糊了一片,灯光下的雪化为了团团光晕,内心埋怨一定是因为那该死的风吹湿了他的眼。闭着眼叹了口气,转身抓起沙发上的大衣就冲出了家门。
朱星杰喘着气站在小区门口,远远看到那团红色蜷在路边。慢慢走近,看着王琳凯抱着膝埋着头,一头脏辫散开在肩上,雪落满了发稍,让他忍不住去想,他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空无一人的街道,王琳凯未发觉身边的人,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长久的静默......
朱星杰脱下大衣,从半米外抛过去,不偏不倚盖在王琳凯身上。蜷着的瘦弱身躯颤了一下,缓缓侧过头抬起眼望着朱星杰,愣了一下:
“怎么着?可怜我?”
朱星杰神移开目光:
“你冻坏了我付不起这个责。”
王琳凯站起身穿上大衣,走到朱星杰面前,对着他笑,不让他的眼神有半分逃避的余地:
“杰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来着。”
朱星杰没说话往回走,身后的人追上他,他没再拒绝。回家的路也就短短几百米,感觉真的走了很久吧,脑海里放电影一样闪回的一幕幕,让朱星杰想极力推开身边的人,让他就呆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不好么?可每每要开口,转过头就看到那人望着他笑,是那个,在每个梦里都真切无比,清晨醒来却破碎如初的笑容,真实的在眼前,生动鲜活到他无法抗拒。
进了家门,王琳凯在玄关愣了一会儿,向屋子里张望:
“杰哥,看来我错过了很多啊”
朱星杰暗笑,也不禁环顾起诺大却空旷的房间,是啊,谁都不再是泡面度日厕所写歌的北漂少年了啊......
“你睡客房,东西都是新的。”
房子确实很大,又大又素净,房间很多,甚至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阿姨每天收拾的很干净,但其实根本也没人来住,大房子徒有其表,没人真的知道独居音乐人深夜里的孤寂。
王琳凯点点头,坐到了宽大柔软的沙发上,还拍了拍真皮坐垫:
“杰哥,看你过得不错我挺高兴的。”
朱星杰转身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开了冰箱,审视了一下发现除了酒和矿泉水没其他的,从来不招呼朋友来家的人有些窘迫:
“喝酒?喝水?”
“当然酒啊,平时不让喝。”
“成,喝酒。”
朱星杰想着喝点酒也是好的吧,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不去深思太多没边际的东西。
朱星杰坐在沙发对面的地毯上,倒了两杯纯伏特加:
“来,喝完睡,明天送你回去。”
王琳凯看着朱星杰熟练的倒酒动作,又看了看他手里晃荡的半瓶白酒,心里说不出的感受,经常喝吧应该。
“听说你专辑成绩不错,快屠榜了啊......来,没什么说的兄弟,走一个......”
说话的时候朱星杰始终都没看一眼他的“兄弟”,说完就喝了一大口,杯中酒所剩无多。王琳凯没说话静静看着他,觉得这热情来的莫名其妙,这庆祝的说辞未免过于官方。
朱星杰要喝第二杯的时候,王琳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少喝点,你胃不好。”
那一瞬间气氛微妙,王琳凯仓促的收了手,尴尬的笑笑:
“我这不是怕半夜还得架着你去医院呢么......”
朱星杰的手悬在空中又缓缓放下,被触碰的皮肤微微发烫,他望着酒杯里澄清液体反射的光,有些恍惚。这亲密又疏离的关系有些让人窒息。
“你......你不是早就解了辫子么......”
一面为了缓解尴尬,一面也确实想问。王琳凯不用“小鬼”这个称呼以后辫子都解了,那段时间的娱乐新闻被“小鬼发型”刷了屏。
王琳凯摸了摸自己的辫子,笑着说:
“哈,这个啊,前两天才弄的,现在头皮还在疼......”
忽而表情变得认真严肃:
“说实话的话......”
王琳凯目光深邃,褪去少年的无邪,盛满了无法言说的颤动着的情愫:
“我......怕你认不出我啊......”
时间停滞不前,先前被触碰过的肌肤像火燎般灼热,朱星杰下意识用冰凉的手附在手腕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琳凯的话打断:
“开玩笑的,杰哥你紧张啥啊......”
牵起嘴角,情愫转瞬即逝,变回了戏谑。
“谁不认识你王琳凯啊......”
朱星杰低头笑笑,笑容有点僵硬,想着这都是些什么对白啊。
“杰哥,你还玩魔术吗?”王琳凯轻轻晃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我练了个小魔术......”
王琳凯的手在眼前晃过的时候,朱星杰看得很专注,他好奇也疑惑,什么时候这家伙也研究起这些......眼前的人灵活修长的双手轻轻拂过朱星杰的脸庞和脖颈,像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在耳根附近蔓延,停留在耳垂上轻轻敲了三下......朱星杰只觉得这个动作似火星点燃了他的半边身体,酒意顺着胃部直冲上头脑,又一点点向下蔓延,蔓延到无法言说的深处......朱星杰下意识的向后闪躲,王琳凯的手在微小的距离中停顿了几秒,然后收回。
握紧的拳头在朱星杰面前缓缓摊开,王琳凯得意的笑:
“这个,送我当纪念了。”
朱星杰看着他手心里银色的环,摸了摸左耳......此时的朱星杰完全无心揣测他的把戏,转过头试图平复心绪。
“杰哥......你脸真的好红啊......耳朵也是,脖子也......”
王琳凯慢慢靠近,越来越近,像个纯粹的观察者,在几公分外饶有兴致的盯着朱星杰的脸......
“卧槽你够了啊!”朱星杰仓忙站起身,仰头喝完最后一点酒:
“赶紧睡。”丢下一句就往音乐室走去。
王琳凯直钩钩的盯着眼前人惊慌离去的背影,一直盯着直到房门紧闭。明明笑着却又说不出的难受,猛喝一口烈酒,呛的人皱眉流泪......王琳凯躺在沙发上,望着紧闭的门:戚,朱星杰真的是他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狠心人啊......这样想着,觉得困顿的王琳凯不自觉地攥紧手心里的环......
疯了么?现在立刻马上就应该把这个人从这里驱逐。
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盘腿坐着,喘着气心绪未定的朱星杰如是想。他知道头痛和胃痛一样难捱,今夜此时还伴随着一些其他复杂的痛感,它来源于身体内部捉摸不定的位置,按压去寻找,大概是左边心房......操。起身拉开房门,决心无论怎样是要把王琳凯轰出去了。
客厅漆黑一片,唯独看得见落地窗外的几点星光。朱星杰的决心在看到沙发上的人时有些塌陷。王琳凯已经睡熟在宽敞的沙发上。沙发很深,瘦弱的身躯蜷成一团陷在沙发深处,辫子散开在靠枕上乱蓬蓬的一片,一只手悬在沙发外沿,还松松的握着银环。眼看银环就要从掌心脱落,手忽然抖了一下又握得更紧......
小屁孩,不就是个耳环么......
朱星杰心里发紧,那个莫名的位置又开始难受,皱着眉望着王琳凯,想喊的话也喊不出声。蹲下来望着熟睡的人,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一张面孔啊,依然是少年模样,棱角分明了一些,眼尾有了些细微的纹理,想是他平时太爱笑吧......岁月在他身上没留下太多印记,那自己呢?自己在他眼里又是如何变化呢......
忽而听到低声的抽泣,眼前的人缩紧了身体,肩膀抽动:
“......不是......不是......别......不......”
听不清梦呓但能感知梦里的痛苦,朱星杰的手握在了抖动的肩膀上,用了点力气,似乎想要支撑梦里的人,哪怕他并没知觉。
王琳凯惊醒的时候,泪水已经蔓延了整个面庞,他睁大双眼环顾四周,迷惘的望着朱星杰良久之后缓过神来:
“我在......我在你家么?”
朱星杰没回话,静静看着他,像忽然患上了隐疾,觉得这一晚来自左边胸口的莫名疼痛可能不会再好了:
“做梦了?”
几秒后王琳凯回归平静,淡然的抹去脸上的泪,仿佛是司空平常的事一般:
“嗨,就是个噩梦......”
可能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过轻描淡写,王琳凯刻意转过头把眼泪擦的一干二净。
“你哭什么?跟女人似的。”朱星杰坐到王琳凯边上,想着开个玩笑让小孩能反击也好:
“做偶像苦么?”
王琳凯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窗外的光闪烁不定,比刚才的泪眼还动人三分:
“不算......不算苦吧。”王琳凯嘴角上扬,想让自己看起来轻快。
“这么多粉丝呢,应该知足,他们都很爱你。”朱星杰说完有些后悔,他并不是想刻意把故事线拉回从前,那些在“他”和“他”和“她们”的纷纷扰扰之中:
“我不是那个意思......”
“杰哥......我知道。”王琳凯握紧手心里的环又躺回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们啊......是爱我的吧.....可那不是全部的我啊......”王琳凯双眼盯着窗外的星光,语气淡泊飘的很远:
“他们爱我开朗,爱我少年感,爱我酷,爱我努力上进......”
“谁会爱我,爱我自闭,爱我衰老,爱我平庸,爱我颓废迷茫还不屑一顾......”王琳凯转过头望着朱星杰,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光:
“除了我爸妈,只有一个人啊......”
“你才多大,都开始总结人生了啊......”朱星杰手心发汗,呼吸有些不稳:“爱你的人......除了你爸妈,还会有别人......”
朱星杰起身要走却被拉住衣袖:
“杰哥......你除了会离开,你还会做什么?”
“早点睡吧,你喝太多了。”朱星杰平静的抽开了手。
真虚伪啊。
谁不是呢。
......
花火 【中】
——————————
一夜混乱和嘈杂的梦境,被循环不休的铃音打破,睁开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是个梦吧,还是现实呢?朱星杰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起身搜索了一番终于找到手机,拿起手机习惯性的往餐厅走,接了电话那头就传开周锐的吼声:
“朱星杰你每次接电话都这么久的么?”
“......嗯?”
半梦半醒的朱星杰看到眼前的情形愣住,然后瞬间清醒—王琳凯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笑,还朝他招了招手,口型说的是:早啊。
“嗯?嗯屁啊说正事,那个谁,跟你在一起?”
“嗯......啊?......谁?”
朱星杰撇了一眼身旁的人,王琳凯看起来挺轻松的还朝他耸了耸肩。
“王琳凯啊,那边说找不着人,急疯了都。”
电话那头的声音真的很大,王琳凯听得一清二楚,依然还是淡定。
“哦.....”朱星杰看着王琳凯,他那种坦荡荡,让人当真没办法当着面出卖他:
“......你觉得他在我这?可能么......”
朱星杰看着王琳凯露出狡黠的笑。
“也是......他找谁也不找你啊......”
周锐的话说在昨天之前也依然是事实,可现在此时,事实听起来就特别伤感,还略带讽刺。
早餐也是沉默不语的,王琳凯不是没起过话题,朱星杰一句也没搭理。一觉醒来之后发觉梦不是梦,现实比梦还像虚构,朱星杰需要安静下来,去找一个合适的出路,尘归尘土归土。
“你得回去。”
朱星杰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赶我走?又?”
吞掉最后的食物,两手一摊,靠在椅背上晃悠,抬头看着吊灯还不忘笑,王琳凯从来都讨厌委婉含蓄:
“回不去了,我连手机都摔了,鱼死网破了。”
......
“疯了么?”
朱星杰先是震惊转而成了愤怒,王琳凯的未来,可能是他为数不多还在乎的事。
“杰哥......你看我,看看,看我跟你喊keep real......你觉得real么?”
王琳凯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颜,笑得朱星杰心酸:
“成人世界没什么real不real的......”
这道理朱星杰早就被迫参透,消化了这些年眼看就要习以为常,却没料到有朝一日,要拿出来劝慰谁,不是别人,是当初带着自己那一份初心继续上路,说会把他们的歌唱遍大街小巷的少年。
“世界这么操蛋,我也是最近才发现。”
王琳凯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没忘记十几岁的时候觉得世界充满着爱。
朱星杰确认这个笑仍然发自内心,这是王琳凯特有的笑,干净纯粹童心未泯。在认清这世界的真相后,依然相信世界充满着爱的人,才配拥有的笑容。
“真是疯了啊......”
朱星杰一次次的信誓旦旦,被这样的笑容一次次捏的粉碎,也算是含糊不清又有些半推半就的收容了落魄的明星。人总有那种要害的,朱星杰总会这样宽慰自己。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朱星杰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变化。三天没有去酒吧,在家庭作坊里醉心创作。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波澜不惊的生活场景里偶尔会有细小的暗流涌动,房客会若无其事的试探房主的底线,房主也渐渐习惯了从容应对或者无视,小心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
“你听听这段怎么样?”
朱星杰拿下耳机递给房客:
“是你想要的感觉吗?”
王琳凯抓着懒人沙发一点点挪过去,接过耳机咧开嘴笑:
“速度还挺快......”
认真听完之后王琳凯沉思了一阵,撇嘴摇了摇头:
“差点意思。”
朱星杰夺回耳机,用力扯了一把椅子,转过头对着电脑继续工作:
“还挺挑剔。”
王琳凯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朱星杰身后探着身子慢慢靠近,近到贴在他身侧,俯下身看着案上的手写词曲,看得特别仔细:
“杰哥......我觉得,缺乏情感......”
朱星杰警觉的划开转椅看着王琳凯,他分不清这个人说的是歌还是他本人。
“杰哥......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王琳凯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在寻觅第三人的蛛丝马迹,女人的香水味,或者男人的香烟味,一无所获。他不相信朱星杰孑然一身也不甘心他二人世界:
“也没看见嫂子......”王琳凯把话说的特明白,就跟他本人一样。
......
朱星杰想着这段对话迟早会摆上台面,他还没来得及理清和王琳凯的前尘往事,就要把缺失的这几年交代清楚,未免节奏太快。在王琳凯未知的时间里,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感受着痛苦,迷失,然后尝试遗忘。花花世界里又不是吃斋念佛的人怎么会没有红尘沾身,只是他们来来往往,只留下了模糊印象,真要想说点什么爱情故事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荒度了时光。
“他们一般不来这。”朱星杰转过身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
王琳凯瘫坐回懒人沙发,撇过头盯着窗外,较劲一般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知道可能眨一下眼就要败下阵来。
“这么严肃......就随便问问。”
说完王琳凯起身走出工作室,还顺手关了门。靠在门外低头盯着地板发呆。一直盯着,一直盯着,盯到眼睛发酸,盯着看那些泪珠怎么一滴一滴溅在鞋上......
“戚...好不服气啊。”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长舒了口气,还是笑了:
“你从前是不是也像这样,像现在的我一样......”
......
而王琳凯永远不是人们以为的脆弱少年,他转身推开门的瞬间就装点好一切,只露了个头,傻笑着望向伏案的人:
“哎,我说杰哥......晚饭吃啥?”
......
这样的片段发生过几次,朱星杰潜意识里,清晰的感知着这平静日常背后的汹涌,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泄流的裂缝,让它在逆潮里翻滚颠沛,肆虐后归于永恒的静谧。
“晚上得出去一趟。”朱星杰起身,从王琳凯身边错身经过。
“去哪?”
“去酒吧,很久没见的朋友聚聚。”
朱星杰说的是真话,从酒吧开业以来结交了不少同行友人,以酒吧老板或者是驻唱歌手的身份,没人知道或者他们也并不在意朱星杰过去曾拥有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他们只认识Jzen。比起和老友的相聚,这种氛围更让他觉得舒适。
“带上我呗。”
王琳凯没等朱星杰拒绝已经开始“武装”自己。看着他外套围巾帽子口罩,里外三层包裹严实,朱星杰有点想笑,这是记忆里素面朝天也绝不戴口罩的少年么?
“差不多行了啊......我保证你妈都认不出你了。”
“我这不是怕在你酒吧引起骚乱么。”王琳凯朝朱星杰笑着眨了眼,俏皮模样让对面的人忍不住跟着笑了。
“那我谢谢你啊。”
朱星杰没有多思考些什么,自然的伸手把卫衣帽子拉起来扣在王琳凯脑袋上。王琳凯顺着力道低了头,愣了几秒,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和他还没收回的手。朱星杰的手还保持着戴帽的姿势,终于意识到这举动有些过于亲昵,亲昵的就像从前。他笑了笑,收回手拍了拍王琳凯的肩膀,拉开门朝外走去。王琳凯还愣在原地,直到门外有人喊:“快—”
“哦来啦。”不自觉就小跑着冲出了门。
我的心忘了你了,可我的肢体却都还记得啊。
......
走到酒吧门口,王琳凯特意在霓虹招牌下停住脚步,望着硕大的“Bingo”笑得开心又得意。朱星杰回头顺着王琳凯的目光往上看,立马明白了这傻笑的含义,有点窘迫,毕竟从来没料想过有的人真的有天会光临。
“......这歌一直是我最喜欢的。”
那天王琳凯第一次经过朱星杰酒吧的时候,因为酒吧的名字在门口伫立良久。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一种没什么依据的模糊冲动。当走进酒吧听见台上那人的歌声时,王琳凯终于相信,如果故事尚未完结,直觉会指引你走向下个篇章。
“我就随便起的。”
“我也就随便喜欢的。”
王琳凯知道朱星杰要说什么,连对白都提前想好。低下头在隐秘处挑起嘴角,跟着摇晃的背影一同没入幽暗。
蓝调的沉静和紫调的忧郁,弥散在空气里将人淹没,音乐是从耳中渗入的迷幻药,让王琳凯的身体有种漂浮的错觉。被人群冲散的少年转身四面环顾寻找那个人的方向,忽然发觉不远处的一簇男女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王琳凯愣愣的站在外围,环顾了这一圈男女。面貌身型都是好看的,和朱星杰说话时的语气神情都是熟络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向他发出诚挚的邀请,邀请他加入促膝把酒的亲密关系中......而这一切,都始料不及的令王琳凯觉得不适。原以为不过是和朱星杰一起去见朋友,却没料到自己成了那个需要被热情接纳的“局外人”。
朱星杰招呼王琳凯坐在自己身边,起身跟周围狐疑的友人们点头示意:“这我弟。”
王琳凯走近圈内,挑了个边缘位置坐下,撇了一眼朱星杰淡淡说道:“不是亲弟弟。”
瞬间有些冷场,一圈人的目光聚在王琳凯身上,朱星杰身边的年轻男人笑着问他:“我说弟弟你捂得这么严实是......怎么个意思?”
王琳凯抬眼望着男人,眼神里透出惯常的漠然和一丝丝不逊,转而看到朱星杰在一旁似乎有些许紧张,又觉得不属于自己的夜晚,也就别自讨没趣,转过神就对着男人笑了笑:“病了,怕传染。”
“我弟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他几天。”
朱星杰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从王琳凯身上转移,举起酒杯:
“来,哥几个,碰杯啊愣着干嘛呢!”
王琳凯双手插兜,慵懒的抬起脚踩在桌子边缘,决心当个安静的看客,不惹事,不给人添麻烦,也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他看着朱星杰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是如何侃侃而谈,如何传杯弄盏,如何语笑喧阗。他们谈音乐,谈经营之道,谈一对男女分开又复合的故事,谈这个冬天为什么比以往的更加寒冷.....
这是一个他所不了解的朱星杰,仿佛一部他错过了太多情节的电影,依旧精彩纷呈,却再也与他无关。王琳凯讶异,在漫长的缺失的时光里,在他以为永不改变的相对静止里,朱星杰在以他感知不到的速度改变着。似乎,在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那人就从未停下脚步,留在原地的终究只有自己罢了。
真是够了。
王琳凯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攥得很紧,掐的肉痛才松开,觉得手掌有些发麻,就拿出手甩了甩。聊天间隙里,朱星杰瞥了眼角落里的动作,隔着几米也能感知到帽衫下的低气压,冷落了一晚,那孩子可能就快要发作。准备起身挪到王琳凯边上,却被身边的朋友拉住了衣袖,拽回了原位。于是王琳凯就眼睁睁目睹了这样一幕,好看的长发女人挽住朱星杰的手臂,伏在他耳畔低声耳语,末了那若有似无的目光还扫过王琳凯看不出半分情绪的脸。
朱星杰望着王琳凯,悄无声息的抽开被环住的手臂。红衣少年依然平静,只是回看他的眼神里夹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有一瞬间朱星杰甚至看穿了口罩下一闪而过的嘲讽,想必是这唯一的观众也觉得他演技拙劣戏有点过。
酒过三巡,兴致正酣的男女喊着真心话的老套戏码。王琳凯往边缘挪动,浑身写满抗拒,万幸桌中的空酒瓶从没对准自己,就一面听着愈发露骨的问题,一面看人喝酒看得出神......忽然听见人群爆发了一阵哄闹,收回游思才发觉朱星杰成为了“幸运”的宠儿。
“别跟我抢,Jzen的问题我来问啊”
好看的长发女人托着腮思索了一阵,颇有深意的语气,试探玩味的眼神:
“朱星杰,上一次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时候?”
周围嘘声阵阵表达对问题的不满,没难度没深度撒起谎来简直毫不费力。
“.......呃,好久之前了......太久了,记不清了啊。”
朱星杰刻意没去看角落里的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的炽热目光。
“答案太撇了吧,想蒙混过关啊!”
一群人叫嚣着就要他罚酒,实在喝了太多的朱星杰放弃抵抗:
“......我说,我说......”
“大概......五年前......”
朱星杰在喧嚣声中低下头,异常平静:
“真要说起来......”
可能酒精作祟,让人有了错觉,也可能光线太暗,让人失了轻重。朱星杰望向角落遗世独立的红衣男子,终究是回馈了那人长久的注视:
“真要说起来,也可能是......今天,昨天,前天......过去五年中的,每一天......”
在场的每一位,没人懂这话中深意,除了角落里那看似云淡风轻的局外人。在朱星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上台献唱聊表歉意的时候,王琳凯是失神的,手心攥得麻木,平缓的呼吸下,无声的泪沾湿口罩的边缘,不露痕迹也不动声色,转身抹去回过身又一副淡然模样。有人似乎得到了长久渴望的答案,又似乎从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
台上的人深情吟唱,台下的人心猿意马。
长发女人长叹了口气:“哎......”
“别啊,叹什么气,也没说对你没意思啊”
年轻男人安慰道。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我配不上他?”
长发女人举杯灌了一大口,有些气急败坏:
“也不过是个,过气十八线歌手啊......”
王琳凯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五年来什么难听的话也全听了个遍,当下难受两秒,转念又觉得特别无聊懒得理会。此刻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只要一想到那人遭受的一切和如今身边满满都是,两面三刀的所谓“知己”,没来由的怒气就能冲破他所有设防,在他的安全区肆意轰炸。想着自己先前的谨记,一而再的平复心绪,克制自己,不去插手他和别人的事。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朱星杰唱到情深处,却没人随他一起动情。
“......其实,我是听说哈,他吧,从前是喜欢......男......”
......
嘭—
整夜仿佛神隐的红衣男人举起酒杯砸在桌上,夸张的声响引得台上人的瞩目。王琳凯站起身望着歌手笑了笑,走近长发女人身边,在朱星杰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周遭忽然安静,女人惊异的看着他,王琳凯半扯下口罩,自斟自饮,神情淡然:
“小姐姐,不如我告诉你,我杰哥喜欢什么样的?”
就有些事,比如这件事,是王琳凯死守的底线。
他知道朱星杰此刻正远远看着自己,可能还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又要惹上什么麻烦。想到这王琳凯笑笑,喝了口酒,凑近女人:
“我杰哥啊......特别简单,喜欢漂亮的,身材好的,温柔的,懂他的......您说您......”
“是哪一样沾了边了?”
王琳凯看着女人的面孔从惊讶变得愤怒,然后扭曲,扬起握着酒杯的手,作势要泼酒,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甩开女人的手,王琳凯笑的更放肆了:
“姐姐你这么粗暴的么......杰哥不喜欢哦~”
“哎,你别太过分啊!”年轻男人的声音。
王琳凯撇过头,自下而上轻蔑一瞥,眼神锐利如刀。
“怎么着,想动手么还?”男人挑衅。
起身朝着男人的脸猛挥了一拳,王琳凯在推搡中笑得张扬:“老子打得他妈就是你!”
朱星杰冲到混乱的战场时,群殴陡然终止。王琳凯扶着墙抬头望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扯着嘴角:“你这帮朋友......不行啊......”
朱星杰立在人群中心,一言不发。场子忽然异常安静,只听得见手机chacha的拍照声。他拿起沙发上的围巾,走到满身污秽的王琳凯身旁,一圈圈给他围上,只露了一双眼。
朱星杰这般冷漠的神色,王琳凯的记忆中只出现过两次,今天,和那天。他有种深深的预感,像玻璃缸里的金鱼,看得见玻璃上蔓延的裂缝和缓缓渗出的水,每隔七秒,绝望的等待周而复始的宣判。
老板转过身对自己的“朋友们”,对酒吧里所有的看客们喊了句:“所有人,删了照片,今晚免单!保安!”
酒吧大门紧闭,保安大哥们逐一检查之后放走了所有客人,喧嚣的酒吧终于回归平静。
王琳凯蜷在角落歪着头,望着朱星杰如何安抚长发女人和年轻男人,如何笑着解释弟弟的青春躁郁,如何送走“朋友”临了说着再约......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酒精灼烧的刺痛夹杂着心酸,让他想吐。
“为什么打架?”
朱星杰望着他,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漠然。
“想听真话?”
王琳凯起身,扯下围巾紧捂着胃,微喘着气:
“因为恶心。”
“你那群朋友......真他妈,恶心。”
王琳凯撇过头舔了舔嘴角的伤:
“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
他确定朱星杰对一切了然于心依然选择熟视无睹,真正令他无法忍受的,无非是桀骜的男人彻底学会了妥协。
朱星杰缓缓走近,在半米外停下。窒息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就那样望着王琳凯,目光深邃难以捉摸,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望进那人灵魂的最深处。
“......我只想要一个平静的人生。”
朱星杰的语气和五年前一样,一样冷静,一样决绝,如同记忆里不舍昼夜的雪,和空旷的树林里刺骨的风。
“一个......不需要你参与的人生。”
朱星杰攥紧的拳头在看不见的暗处颤抖。
王琳凯低下头笑出了声,眼前重叠起两幅诀别面孔,早就料到的伤人的话,哪怕预演过百千次,也还是轻易击溃了他。
“杰哥你啊......总是这样......”
王琳凯抬头的时候,眼泪夺眶触碰了微笑的嘴角,又迅速滴落摔碎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露骨,隐晦一些至少为彼此留下了颜面。王琳凯从来不屑晦涩难懂的语言,却硬生生忍住了直白的质问,时间总能让人成长。
— 听过我写给你的歌么?
— 说好的一起啊,我都还没忘,你还记得吧?
— 有想起我么,像我想你一样啊?
— 回来我身边,可以么......
......
真相如果太难,谎言永远是不错的答案。
“不小心掺合进来了......”
王琳凯把围巾挂在朱星杰脖子上,双手沉沉的坠在围巾两端,良久松开手,重重的拍了拍那人的肩,抿着嘴笑得勉强:
“真的......”
松开手,从那人身边经过:
“对不起啦。”
......
在寂静的后巷,有人任眼泪肆虐在呼啸的冷风里,终于也体会了提前离场的快意潇洒。那种仿佛看遍了人生百态,参透了世间真谛,也不过是得不到又再度失去,失去了还要规劝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没什么了不起。
......
朱星杰就站在狼籍之中,酒吧后门摇曳的声响抽走他最后残存的气力,脚跟发软瘫坐在墙边。他盯着红色逝去的方向,不曾移动半寸目光。时间的度量似乎失去了意义,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永远,或者永不。
......
“为什么?”
“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翻涌而出,猝不及防。
“影响不好。”
居高临下的人总不会设身处地,一句话可以总结一个复杂的故事,几个字可以归纳两个从此不同的人生。
“怎么影响了?怎么不好了?!”
那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就快被生活磨砺的快没了棱角的年轻人,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成熟点,他不懂事,你应该懂。”
......
他们总说,朱星杰比同龄人更有担当,更成熟,更“懂事”。这些话就像咒语般钳住了他,谁人都有自私的权利,除了他。
“也不是就强制你们不能怎样,路还长,分开发展对你对他都是更好的选择,毕竟,你们方向不一样。”
......
当“朱星杰和王琳凯”的姓名在娱乐版面频繁出现,无心或有意的舆论甚嚣尘上,关于捆绑和利用,关于友情和爱情。一切都太过迅速,来不及整理和应对的年轻人,淹没在无边的曲解与谩骂中,应接不暇无力自救。
公司还是留了情面,至少没有当面质问,那些连当事人也无法言明的真相。
“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找小鬼来谈。”
......
“不用了。”
......
人总是有那种要害的,从那时候起朱星杰知道,他的要害是王琳凯。
......
“杰哥......你......没事吧......”
酒保少年在朱星杰身边蹑着手脚不知所措。
“......嗯?”
朱星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哦......没事,你还没走?”
朱星杰站起身往吧台走去,坐在独椅上,回头朝还愣在原地的少年招招手:
“别愣着啊,倒酒!”
“哎来了。”
少年小跑着钻进吧台,转身在酒架最上排挑出半瓶百龄坛,又从柜子里取出专属酒杯,倒上酒递给了朱星杰。
“业务还挺熟。”
“嘿,谢杰哥。”
少年意气风发的傻笑着,哼着小曲晃着头,脏辫跟着节奏微微颤抖,像足了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真像啊......”
朱星杰皱着眉,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那个诀别不曾存在,而王琳凯此刻就站在他眼前,对着他笑,摇头晃脑傻里傻气。
几杯下肚,朱星杰的神志愈发恍惚,少年的声音变得悠远绵长:“杰哥,我去收拾一下那边......”
错身经过的时候,朱星杰抓住少年的手臂,额头倚在少年单薄的肩头:
“别......别走......”
少年僵直的身躯不住向后闪躲:“杰......杰哥......”
朱星杰如梦初醒,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惊慌的松开了手:“......我......喝得有点多......”
少年不敢看他,点了点头,耳朵尖也烧红了。
朱星杰双手掩面揉了揉眼,不受控制的举动让他感到诧异和惶恐。站起身掩面转了几圈,迅速清醒之后,望着无措的少年,轻叹口气: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年抬起头,刚要开口,朱星杰举手示意他别继续:
“这不重要......”
“我说过,别叫我杰哥......”
相似的面孔相似的称呼,让他在混沌中失去了判断。
“杰.....Jzen......我不是......”
少年慌了神。
“我有个朋友,在城南开了家酒吧。”
朱星杰扭过头不去看少年人失落的表情:
“我介绍你过去,比我这好。”
“为......为什么......我......”
少年低垂的头和散落的脏辫印在朱星杰的心里:
“你很好,一切都好,就......”
就是,太像他。
似乎一夜之间,做了两次混蛋的人,没资格辩解什么。朱星杰安静的离开了,无视少年在身后的委屈与落寞。后巷有永远属于他的安宁,冷风中还残留王琳凯的气味,和着烟一起吸入胸腔,抬头望天,漆黑一片,连星星也不曾出现,不过几日光景,好像又老了几年。
花火 【下】
周锐捡到王琳凯的时候,他蹲在老楼前的水泥墩子上,垂着头散着发,远远的能看到他冷得打了几个寒颤。
“你还真在这......”
周锐塞了件衣服过去:
“助理电话多少?我叫人来接你。”
......
“......不记得了。”
王琳凯望着虚无的远处,笑容惨淡。
“你......这是咋了?从哪来啊?”
周锐伸手在王琳凯眼前比划,看他愣了神怕他是冻傻了:“你不是去他那了么......”
王琳凯忽然起身跳下墩子,伸了伸麻木的腿,搓了搓冻僵的手,长舒口气,吐出一团白色的水汽。
“......去了......被赶出来了。”
王琳凯转头望着周锐笑了笑,笑得有些冷清还带着自嘲。
周锐看着小孩一副落魄模样有些心疼,那天王琳凯打了电话说不能赴约的时候,他问小孩去哪,小孩说去找个人要个答案。那时候,周锐明镜似得料想到,终是要有眼前这幕的:互相折磨,人间惨剧。
家里是住不得的,周锐带着王琳凯投宿酒店。套房干净宽敞,王琳凯坐在床上发呆,毫无睡意。
“一看就是......失恋了。”
周锐站在边上摇了摇头:
“喝两杯?”
王琳凯听到喝酒,条件反射般跳下床,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跑进浴室里吐了个干净。吐完坐在浴缸边靠着,手撑着头眼泪湿了满脸:
“操,真他妈难受......”
打开龙头让冷水顺着头一直冲,直到后颈麻木感觉晕眩,浴巾搭在肩上,踉跄着移步到客厅,大字型瘫倒在地板上,扯下浴巾遮住脸,胸口随着强烈的呼吸起伏不定。
周锐看王琳凯失了魂,要拉他起来,那人却转身躲开了:
“锐姐啊......让我自己呆会吧。”
平时喊“锐姐”,周锐是要发作的,今晚王琳凯的声音听起来难过又绝望,一声“锐姐”让他心生怜悯。
周锐调暗了客厅的光,倒了杯酒坐在吧台边,静静看着王琳凯,看他蜷在地板上,颤抖身躯,看他藏在浴巾下,无声抽泣。
周锐第一次目睹王琳凯的脆弱,诧异之余还有心疼,他作为见证整个故事的旁观者,知道王琳凯心里有太多的苦,是只能在银幕背后,酒醉时分,才能悄悄宣泄的苦。
忍不住拿出手机拨朱星杰的电话,那端无人应答,直到挂断电话的前一秒,传来微弱的声音:“......嗯?”
刚要开口,王琳凯忽然起身一把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
“哥......给我留点面子吧。”
说完夺走了周锐的酒杯猛灌了一口,只觉得胃里灼烧的痛,坐上高脚椅趴在桌上侧过头,掏出胸前口袋里的银环,放在眼前盯着看,眼神有些涣散。
“小鬼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劝你一句哈......”
周锐拍了拍王琳凯的肩,有些沉重:“不是一路,就不要勉强了。”
王琳凯闪了下肩膀,抖开周锐的手,偏过头一言不发。道理都懂,谁都懂,只是做起来始终都那么难,像他,以为五年过去早就举重若轻的那个人,不过是又听他唱了首歌罢了,一瞬惊觉五年不过须臾,以为烟消云散其实历久弥新。
“我吧......想要个答案啊......”
王琳凯攥紧耳环,脑袋埋进臂弯,醉意伴着困意一阵阵袭来,嘴边流出的都是没经思考的只言片语:
“......走就走啊......走了我还自在......”
“为什么走......为什么啊......”
“不是说......要一起唱,唱我们的歌,让所有人听到......”
“你走了,我呢,我呢......”
......
周锐皱着眉看着眼前就快熟睡的男人,看着他的泪自转动的眸子里涌出,像无法抑制的洪流,漫延在现实与梦境交织的整个边缘。
“朱星杰哎朱星杰......”周锐摇了摇头轻声自言语:“临了也没解释一句,让人光念着你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了啊......”
周锐正思索怎么把孩子送回去,朱星杰回了电话。
“......刚刚......”
“嗯,人在我这呢,放心。”周锐瞄了眼身边的男人,平静沉稳的呼吸看来已经熟睡。
“那就......那就好。”朱星杰猜到电话是王琳凯挂断的,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他的状况:“他......怎么样......”
“还行......哭了,现在算是睡着了。”
......
朱星杰从来无法直面少年的泪,五年前也是,现在也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啊,还没长大呢......”
朱星杰清楚记得,在那个寒冷彻骨的雪夜,他跟少年说,他要走,去一个没人认得他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彼时少年笑的无邪,说要和他一起去,隐姓埋名过潇洒人生。
“别傻了,你听懂我意思了么?”朱星杰面无表情,身体却在冷风里止不住的颤抖。
“那你说你啥意思?”少年笑得纯良。
“我想要过自己的人生......”风很大,灌进胸腔,带走最后一点温度。
“说好一起啊。”少年执着。
“......以后吧,以后......”
“啥时候?”
朱星杰深深低下头,想告诉他,其实不会有什么以后,抬眼看少年的笑容冰封,凝结成难以言喻的落寞神色,再多看一秒,他确信那些噙着的泪会冻住他的心。
......
“就......会有那天的。”
转身离开的时候,步伐生硬决绝,耳边环绕少年声嘶力竭的呼喊,他却哼起往日里一同写的那些歌,哼着哼着竟也流出泪来。
......
“朱星杰不是我说你,说一句真话很难么?会死吗?”
周锐刻意压低了嗓音最后还是忍不住吼了对面的人:
“是谁说啊,说周锐啊你帮我看着他点啊说话什么的,看着挺机灵的其实还是傻,哦对了他起床真的难,你跟谁谁说要多叫几遍,不行就掀被子拽,还有周锐啊,叫他少抽点,别图新鲜......”
“朱星杰啊,这都谁跟我说的啊,我不是王琳凯的助理,我帮你传达到结果什么啊?你给老子躲起来装圣人啊?我真......我真......”
周锐回想那年朱星杰半夜找到他家,抓着他肩膀说了一堆叮嘱的话,以为他要出差还是远行就一股脑都应承了下来。没想过朱星杰是下定了决心从此再不和那小孩有半分拉扯联系。
“......呵,你竟然都还记得......”朱星杰轻声笑。
“我真......我真,替你感到难受。”周锐只觉得多说无益,多年好友,深切的理解和体会过后,千言万语却还是只有无奈惋惜。
“醒了之后送他回去......别跟他说我打过电话。”
“还有......最后传达一句吧。”朱星杰稳了稳呼吸,缓缓吸了口气尽力控制情绪。
“跟他说啊......”
周锐摇摇头,放下手机开了扩音,摆了摆手走进卧室:想说什么,就自己说吧。
......
王琳凯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手机,维持平稳呼吸越来越吃力。自周锐的咆哮声响起,他已经无法假装熟睡,那剥裂真相的字字句句来得毫无征兆,钻入他的耳,刺进他的心。
“跟他说......我从来没......”王琳凯坐直了身体,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听的真切。
“从来没骗过他。”
声音渐微,微弱到似乎只是一个叹息:
“啊......算了,还是算了,说这些干嘛呢......”
王琳凯的手在颤抖,有些东西压抑在胸口,在身体里澎湃汹涌,又夺眶而出。
......
不过是个寻常的午后,练习的间隙,王琳凯躺在地板上枕着胳膊跷着腿,玩手机玩的兴起,朱星杰就躺在一臂之外,帽子扣在胸前难得休息。看到新鲜事少年要跟身边人分享,转过头却发现朱星杰正望着自己,先是诧异后来平静,对视的几秒被拉扯的悠远绵长,直到在对方的眼底看清自己的模样。王琳凯傻笑起来,朱星杰莫名也笑,顺手把帽子扣在少年脸上,却不知那瞬间里,他转过头若无其事的样子印在了少年心里,记了许多年。
王琳凯那一刻觉得有些莫名的东西,在他心里扎根然后疯狂生长,新鲜又生意盎然,痒痒的,像成群的蝴蝶扑腾着翅膀要冲破他的心,从胃里涌出来。
.....
“杰哥......我可能爱上你了。”
“......”
“看见你,我老觉得胃里难受。”
少年还是少年,而有的人早已经过了玩闹的年纪。
“可能只是胃病。”
“是吧......那你说句爱我,给我当药吃吧。”
“......卧槽,你哪学的这什么土味情话......”
现在想来,其实有很多话,如果没有玩笑遮掩,可能永远说不出口。
“骗我也成啊。”
少年嬉笑的面容有些僵硬,眼里真假莫辨的期许让人无所适从。
“......行,我也爱你。”
朱星杰记得少年人那时的笑,是小孩把戏得逞的一脸得意,他不知道,王琳凯看得见斑斓的蝴蝶自胸口涌出,漫天飞舞。
......
电话那头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说了句“就这样吧”就要挂断,王琳凯脱口而出的一句“等等”,让一切陷入了的长久的寂静。
......
“......醒了?”
“你在哪?”
“......你...好好的,我挂了。”
“在哪?”
王琳凯语气平静而坚定。
“......早点回去,他们都在等你。”
“朱星杰,你他妈到底在哪?”
王琳凯终于爆发,是基于太多的愤懑、委屈、思念和无奈,他需要知道那人所在,需要立刻,马上奔赴他的身旁,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只知道要见他,不顾一切。
......
“家,你呆过的那个家。”
“等我。”
......
王琳凯扔下电话冲出房门的时候,跟周锐撞了满怀,周锐问“去哪啊”,红衣男子如同五年前的少年,笑容张扬无所畏惧,回头留下一句“找人”,就似阵风穿出了画面。
王琳凯快步走着,越来越快,然后狂奔起来,朝着那个人的方向,感受风的寒冷和心的热忱,再没疑问也不会彷徨。街景飞逝如往昔,街灯闪烁似繁星,他却只看得见黑夜里属于他的,那颗最亮的星。
......
寒凉的深夜里薄雾浅浮,有人在路灯下伫立,深吸口气体味人间的寒凉,远远望向一片虚无的边境,等待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身影。
.......
那一团火红在转角骤停,站定后望向灯下,迈了两步随后狂奔而去。朱星杰眼睁睁看王琳凯冲破薄雾,如红色穿云的箭扎进他柔软胸膛,还来不及环住肩膀就止不住的后退、后退再后退......
是多么热烈,像艳阳一样的人啊。
长久而卖力的拥抱里,不需要言语。他听得见风在耳边呼啸,听得见那人深沉的呼吸和蓬勃的心跳。时间何必向前?定在这一秒就好......
......
“......要抱多久啊......”朱星杰浅笑。
“......大概再五年吧......”王琳凯笑弯了眼,抓紧对方的后背,埋下头让眼泪浸湿他肩头刻下久别重逢的印迹。
他终于明白,人在开心时为什么会哭。大概太久的苦闷无处宣泄,太深的思念无人寄予,大概,太多的喜欢,却无能言爱。
......
“你知道你哭的时候特别丑么,一点也不酷。”
朱星杰松开手看着王琳凯,抿着嘴笑容很宠。
“......但你还是觉得可爱。”王琳凯抹了抹脸,对着朱星杰笑着眨了眨眼: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自恋啊,这一点到是没变......”
朱星杰笑着摇摇头往前走。
“没变的还多着呢。”王琳凯追上那人并肩走着,随步伐摇晃的身体轻轻撞击又分离,低头微笑:
“比如......喜欢的歌啊,颜色啊,喜欢的人啊......”
“从来都没变。”
......
朱星杰迟缓了脚步望向身边的人,看他颔首的侧脸,分明的下颚,笑盈盈的眉眼,和颤抖的睫......
夜空划过第一簇火光,少年拉住朱星杰衣袖,抬头望向漫天的金色花雨,出了神:
“烟火啊......快过年了么......”
王琳凯的眼神飘得很远很远,他记起在花火盛放的时刻,他曾许下过心愿,从未抱有期望那心愿也有实现的一天。
他就在他身边。
朱星杰没理会夜幕是怎样夺目耀眼,只静静观望,看他的少年眼底映出的璀璨与辉煌,那些闪烁的光点在他心尖跳跃,灵动而柔软,细腻而疯狂。
王琳凯回望的瞬间对上朱星杰轻柔的吻。
有人转瞬之间失去了自控,颤抖的身体不住倾斜,感受着身体和灵魂的缓缓坠落。朱星杰的手托住他的后颈,温柔的力道推着他靠近,再靠近,重又贴上他冰凉的唇。温热的呼吸拂过少年炽热的脸,忽闪的睫毛撩动对方低垂的眼。少年终于闭上眼,忽而觉得放松释然,寒夜里甘心沉溺在这短暂又悠长的温存中,似乎长久的忍耐与辗转,是长河里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尘埃。
......
“亲了要负责啊。”朱星杰揉了揉王琳凯毛躁的脑袋。
“也不知道是谁亲的谁?”王琳凯打开朱星杰的手,瞥了一眼笑得很甜。
微信提示音,朱星杰看了眼屏幕,神情有些凝重。王琳凯狐疑的看他划着手机似乎翻了许多内容:
“咋了?”
......
“......哥们,你上热搜了,还有我那破酒吧。”
“王琳凯 打架”,“Bingo酒吧”,两条关键词榜上名。即便朱星杰逐一确认,也想过会有遗漏,但照片视频的传播速度还是让人始料未及。评论的风向从“怀疑真假”,到“确认是他”,到“作风不正”,最后转到“谁的酒吧”......
朱星杰经历过太多的是是非非,糟糕的预感袭上心头,不安的看着身边的人,脑内飞速搜寻尽可能完美的解决方案。
“别认,听到么。”朱星杰抓着王琳凯的肩膀,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眼。
“......不行。”王琳凯掰开朱星杰的手,眼神坚定:“我知道你想干嘛。”
“你能别幼稚了么,亏吃的不够多还是没被骂够?”朱星杰有些愤怒,无视少年的阻挡,拨通了电话。
“在我家楼下,叫人来接他走。”
.....
朱星杰站在路边望着来往车辆,王琳凯就蹲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拿着石子在水泥路面上胡乱画。
“以后好好的。”朱星杰轻轻捋顺王琳凯散开的头发。
“......又说这些老套的话......”
王琳凯躲开朱星杰的手,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甘还有了些脾气:
“朱星杰,赶我走是不是过瘾?”
朱星杰愣了,笑着轻轻踢了踢小孩:“想什么呢。”旋即蹲下靠在王琳凯身边,紧紧搂住消瘦的肩,用力把王琳凯的头按到自己肩上:
“听话......在家等你。”
朱星杰掰开王琳凯的手,取走少年终日不离身的信物,又摘下自己颈上的链子,串上银环,挂在王琳凯脖子上:“哪,这就是最贵重的项链了,只此一条,绝无仅有。”
王琳凯终于笑了,把银环塞进衣服贴紧胸膛,触感微凉而心却滚烫。
刺目的远光扫射在两人身上,朱星杰站起身拉少年起来,少年却紧紧抓住他的手,深深望着,眼波似水流转,饱含所有的眷恋与不舍,是要将身边的人印在眼底刻在心里。
“......舍不得啊......”王琳凯起身轻轻倚在朱星杰肩头:“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傻不傻?”一头脏辫挠得朱星杰痒痒,拍拍王琳凯后背,指着车开来的方向,示意他赶紧上车。
王琳凯走的时候没回头,他怕回头看发现朱星杰不在,又怕发现朱星杰一直都在,都说人生愁事莫过有求不得还钟爱别离,一而再失去又一次次别离的人,经不起更多悲欢离合的场景。
朱星杰在黑夜里目送他的少年,笑得既苦涩又甜蜜。王琳凯奔赴前程的路上充满荆棘和泥泞,而他也用心耕耘着自己的天地,隔着世间所有山川湖海的距离,兜兜转转也还是会再相聚。
朱星杰转身,忽见地上胡乱画出的图案,摇摇头会心笑了。王琳凯他画了一颗星,丑丑的歪扭扭的,却在发光的星。
......
次日午后,朱星杰看到了王琳凯的声明。语言恳切真挚发自肺腑,叙述了故事的经过结尾,却只字不提原委,反省了自己的少年意气,却又坦坦荡荡无怨无悔。
他王琳凯从来都这么酷。
朱星杰捏了捏鼻梁,摇头叹气:“哎......不让人省心不是?”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没什么比情面还重要。朱星杰费神编了几条短信,拨了几通电话,跟当晚参与的“朋友们”一一慰问招呼了一番。大体意思是别跟小孩一般见识,留一线也好相见。
没有当事人的控告,也没有酒吧的爆料,只想娱乐的大众忘性很大,新的话题每时每刻刷新,这件事三两日已没人再提。关于王琳凯最新的资讯,是爱他的粉丝将“王琳凯新专辑”送上了榜首。
......
【半年后】
在卫视的访谈节目里,王琳凯带着他的新专辑做访问。
“那我们其实都知道,这段时间你也是经历了不少故事,能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心情吗?”
“......你是说解约的事是么?”
王琳凯看场下摇晃着灯牌齐声喊着口号为他应援,轻轻笑了笑。
“谢谢所有粉丝的支持,我非常感激,我也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证明,你们没有看错人。”
欢呼声和掌声里,王琳凯低下头,思绪万千。
“......我有个朋友,他很久以前跟我说,他要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人生,当时,我是不理解的。”
“现在理解了?”
“嗯......也不完全,但我也会想,我想做什么,我想过怎样的人生,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接受所有的,这么多的,热爱吧......”
王琳凯低下头笑的从容,仿佛看得见隔着银幕有人朝他微笑点头。
“我们也注意到,上一张的创作专辑,所有歌都是你本人作词作曲,这次的单曲《花火》,词曲写的是‘匿名’?”
王琳凯神情莫测,笑得含蓄而隐秘:
“Yep.”
“看来是有什么秘密?”
歌手坐直身体,正对镜头:
“没什么秘密,是对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写给我的歌......”
“忍不住想八卦一下了,难道是......?”
在场的观众爆发出尖叫。
“......我想你们能猜到......”王琳凯盯着镜头温柔又骄傲。
“不管是谁吧,我想说......谢谢你,我会好好唱。”
王琳凯说谢谢的时候眼里含着深情,像是郑重的跨越次元的告白和解密。没人懂他一次次提及“匿名”的意义,是他总暗自想起“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会有那么一天的......”
街巷里传出熟悉的旋律,擦身而过的行人也哼着这首曲。朱星杰停下脚步低头浅笑,似乎是什么隐秘的爱情故事不经意被世人传唱,王琳凯给的暗号他总能随时收到。
......
又是冬天,情人节也通宵的创作人忘了这特殊的时节。深夜里收工伸了伸懒腰,起身回卧室,不期而至的微信让疲倦一扫而光。
— 情人节快乐
朱星杰盯着这一行字笑得满足。路上风雨无阻的少年依然记挂他在心上。
— 出阳台
朱星杰疑惑,掀开落地窗帘走到阳台向下望。有人在空旷的楼前点燃铺了满地的烟火,蹦起来向他挥舞着双手。他在盛放的金色中看清那人的笑颜,觉得王琳凯真的幼稚可笑,又觉得王琳凯似乎掐中了他心上的一块肉,怎么那么温柔,那么温柔,让他忍不住动容。
裹紧大衣飞速下楼,朱星杰站在少年面前,几个月不见,没了脏辫又有了不小的改变。
“杰哥想我不?”
王琳凯在最后的光亮中小跑到面前,哆哆嗦嗦蹦蹦跳跳。
“冷么?”
朱星杰看他搓着手蹦跶,捉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手很凉。”皱皱眉就脱了大衣要给面前的人穿,却被王琳凯拦住了动作。
“哎?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可没你这么弱不禁风。”
王琳凯说完就笑着要跑,被朱星杰拎着衣领揪了回来,从身后牢牢环住脖子,温热的鼻息从他后颈袭来又温柔散开。
— 杰哥,想我不?
“想啊......怎么不想了。”
朱星杰在他耳边轻声说。
朱星杰和王琳凯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等黎明的光亮。有很多话要说,又尽在不言中。并肩的时刻太少了,舍不得说话,就这样相互望着,靠着,偶尔笑着,这样才觉得时间可以走的慢些,再慢些......
不远处亮起了车灯,王琳凯轻轻叹气,转过头望着身边的人无奈笑笑:
“还有五分钟......”
“傻了,还有很久很久。”
朱星杰揉了揉王琳凯柔顺的头发,目送他起身离开,笑得欣慰又从容。
......
时间可以变换成各种模样,像每次见面时王琳凯的发型一样,时间又始终如一,像王琳凯深谙世事又不经世事的笑容一样。他们同在路上,一往无前乘风破浪,又偶尔交汇共享时光,都经历繁花似锦的世界,也都不忘年少轻狂的过往。有人因没见过大海而恋上小溪,有人曾见过银河,却独爱一颗星。
还有很久很久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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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喜欢王琳凯和朱星杰是个意外
喜欢他们挺苦的吧
又甜蜜又卑微的
发誓这是最后一对cp
我讲个故事啊
我上一对真情实感的真人cp已经BE了五年
两人是知音还是爱情的传闻在那几年甚嚣尘上
甚至成为了全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最后两人亲身下场手撕cp
几年过去了,我听大明星的歌,还扼腕痛惜,想要流泪
看似平静的过着各自幸福的生活,没人知道背后的真相
喜欢两人的人只能默默把往昔珍藏
我说这个的意思是
如果爱他俩就好好保护和珍惜
cp粉的疯狂是偶像的伤
不想再经历五年前的情节
就,好好爱他俩
P.S.看到朱星杰个站送的生日礼物有 silver mountain 银色山泉啊,哈哈,我就说是很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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