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榈树 【全】(要看到最后)
与真人完全无关,情节全部虚构
只是借用两人姓名的创作
禁止转载,谢谢
一.
王琳凯从小就很瘦,吃再多也长不胖,每次翻围墙都身轻如燕的。
小孩贴着围墙四周望望,确定没人跟出来抓他回去才长舒口气。看来今天也是成功翘课的酷盖。王琳凯拍拍裤子,开开心心往“补习班”—对面的舞社小跑过去,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是他小小的秘密和大大的梦想。
蹦蹦跳跳的小孩却在舞社门口被拦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第一次被拦住的时候,王琳凯真的害怕,高年级的几个“混世魔王”也不是找他要钱,看眼神,就只是单纯想打他。
“你就是那个,成天穿的怪模怪样,拽了吧唧的那个小鬼?”
王琳凯没回话。
经历的多了,也就那样。
在学校里,他早就习惯莫名的排挤和攻击。大家似乎都看不惯自己,讨厌他的穿衣打扮,讨厌他“嘚瑟”的模样,其实他想,可能只是因为和别人不一样。
“哟,百闻不如一见,真他妈够拽的啊!”
为首的高个男孩狠狠推了王琳凯一把,小孩一个踉跄,却还是倔强的站稳。
“你想打就打吧,打完我好去跳舞。”
小孩抬眼扫了眼“魔王”,才十几岁而已,眼神却满是坚毅的光。
“卧槽你妈,还跳舞?”
男孩一脚踹在他身上,小孩抱着肚子跪在地上。
“我让你去跳舞!去跳舞啊!去啊!”
男孩招呼同伙,又是一拳重重捶在他脸上,小孩痛的直不起身蜷在地上,头晕耳鸣。接着是分不清谁的脚又是谁的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身上。从疼痛到麻木其实很快,他抱着头蜷着腰保护好自己,心里只想着,快结束吧,结束了就可以去练舞了,想这些,就也觉得没那么疼了。
“都干嘛呢!?”
这是王琳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真好听啊,既干净又正气,救了自己。
几个恶魔看了眼声音的方向,瞬间停了手。
“小屁孩不学好,几个欺负一个是吧?”
王琳凯松开抱着头的手,缝隙里隐约看见个子高高的少年捏着“魔头”的耳朵,又狠狠拍了拍他的脸,看着就疼:
“都他妈滚蛋!以后别让我见着!”
恶魔们怒不敢言,悻悻离去,为首的想放两句狠话,看了眼少年阴沉的脸,又憋了回去,加快脚步跑的老远。
王琳凯大字型躺在地上,剧烈咳嗽,麻木的痛感忽然复苏朝他袭来,胸口堵塞喘不过气。眼前模模糊糊,一团柔光。
柔光里闯进一张素白的脸,盯着他看了许久,蹲在身边拍拍他的脸:
“喂,你没事儿吧。”
王琳凯眼神终于聚焦在少年脸上,看清他冷白的面孔和凛冽的眉眼,是他十几年人生里不曾见过的模样。小孩子不懂形容当下感觉,只在心里叹了一句,哎好特别。
少年拉住小孩的手,使了些力气把王琳凯一把拽了起来。但小孩腿上酸软,没站住,一下又摊在少年身上,手臂无力挂在肩头。
“我没事。”
王琳凯借着少年的支撑,好不容易站直身体,抬头对他扯扯嘴角,嘶,好痛。
少年皱着眉看着小鬼头,寻思这孩子还挺倔:
“你......这叫没事?”
王琳凯胡乱抹了抹嘴边的污渍,伸伸胳膊拍拍腿:
“谢谢。”
少年看他动作迟钝表情狰狞,死撑的样子倒很熟悉,想着从前自己挨完打是不是也这样。
王琳凯没细看少年神情,抬头咧开嘴笑笑,就往舞社方向去。
“哎,你哪去啊?”
王琳凯愣住,对上少年疑惑的眼:
“跳舞去啊。”
少年瞬间拎住小孩衣领,把人拽了回来:
“就这样还跳舞?”
“哎,痛痛痛痛!”
......
朱星杰领着小孩坐在药店前的长椅上,把药水和止血喷雾递给小孩:
“喏,擦擦。”
王琳凯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一脸茫然,傻乎乎的。
“不会?”
朱星杰看着小孩无知的表情既好笑又头疼:
“这都不会?你怎么活过来的?!”
无奈摇摇头,只好拉起小孩衣袖亲自动手。
“嘶......”
小孩痛得哆嗦,忍不住缩回了手。
“......麻烦。”
嘴上说嫌烦,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许多。
从小到大没少惹是生非,受伤总是家常便饭。后来爱上了跳舞,又磕磕碰碰,再后来,无端端被人“厌恶”了,类似遭遇总突如其来,慢慢也都习惯。父母总心疼他,他借口找的麻溜,说是练习用功。有的人虽然年纪还小,却早就深谙不与他人添烦恼的道理。
伤口总会自己愈合。
少年擦完最后一处,轻轻吹了口气。王琳凯觉得冰凉凉痒痒的很舒服,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仔仔细细端详眼前颔首低眉的人来。
穿校服的少年,原来是同校高中的学长啊。皮肤真白,跟身边从小海边长大的孩子都不一样,眼睛狭长深邃,眼尾还泛着浅浅的红,耳朵也是,尖尖的,像个妖精......
怎么从来没见过呢,像这样特别的人。
“发什么呆。”
朱星杰抬眼刚好对上小孩视线。
“嘿......谢谢你啊......”
从来没外人这么温柔对他。
“谢倒是不用,就别让我再见着你被打了,看的烦。”
记忆中他似乎有同样经历,直到长高长大,学会反击,再没人敢碰他。
朱星杰收拾好东西塞进小孩手里,起身要走。
“喂,你,你叫啥?”
有些着急,脱口而出。
“朱星杰。”
少年没回头,挥挥手留下纤瘦背影。
王琳凯盯着少年背影呆呆忘了好久好久,直到那人身形消失在晚霞边境。
“朱、星、杰。”
王琳凯在心里揣摩到底是哪三个字,又看看手里的药,不自觉嘿嘿傻笑。
......
下午放学已是黄昏,伤虽然还没痊愈,但少年人总活力满满,王琳凯踩着他心爱的滑板,拿着有人藏进他抽屉的粉色信封。
看台边的榕树下,扎着辫子的姑娘早就在这等他。
“这个是你塞进我抽屉的么?”
王琳凯扬扬手里的信。
“......是。”
小姑娘不敢看他,点了点头。
“你......你看了么?”
王琳凯愣了下,把信高高举起对着天边红霞,眯起眼看橘色温柔的光穿透薄薄的粉色信封,看清信纸整齐对折的边缘。
“......现在这样,算是看了吧。”
小姑娘一时没明白他意味,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他。
“还你。”
王琳凯把信递到她眼前,看女孩没反应,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把信牢牢塞进她手里:
“......以后啊,就别给我送这些了。”
“......为,为什么......”
眼看眼泪在姑娘眼里打转,王琳凯拍拍她的肩:
“跟我一起玩......还是算了吧。”
少年对姑娘笑笑,轻快爽朗,重又踩上他的滑板,朝身后挥挥手,风一样远去了。
......
看台上枕着手看落日的人,原本就要安逸睡着,听到这纯情对白缓缓睁眼,饶有兴致俯身看清青涩故事的主角是何模样。
啊,是这小鬼么......
朱星杰本想嘲笑他伤还没好就惦记早恋,却听到这孩子把沉重的话说的直白坦荡。
跟我一起玩,大概会没朋友的,还是算了吧。
朱星杰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在橘红的霞光里化成一道单薄剪影,消失不见,竟然莫名有些心酸。
仿佛是那时的自己啊。
朱星杰笑笑跳下看台,朝王琳凯随风流走的方向追去。想跟他说点什么,也不清楚具体说些什么,就总觉得这孩子啊,在这安然温暖的黄昏中,有了召唤他的能力。
......
王琳凯在操场边铁丝网那停下,拔起滑板撑在地上顺势坐下,往几百米远的看台望,心里空空荡荡。
身边一阵骚动,回过头,果然又冤家路窄。
“哟,这不小鬼么,今天一个人啊?”
大魔头带着他的小弟又招摇过市,把王琳凯团团围住:
“你那个能打的哥呢?没在啊?嗯?!”
王琳凯刚想起身又被一把按在地上,脸死死贴在橡胶跑道上望着刚才的方向,也不是期待就总感觉那人会来。
远远的,有人狂奔而来站定在几米外,逆着光的身形镶着耀眼的边,看不清面容,但王琳凯知道是他,拼命抬头朝他挤出丑丑的笑。
魔头忽然松开手,似乎吓傻了,缓缓后退想逃跑。
“站着别动!”
朱星杰拦住他去路,冷眼俯视:
“不听话,是要挨打的。”
揪起魔头的衣领狠狠把人抵到铁丝网上,少年扬起拳头朝他脸上挥去,看坏孩子脸上闪过惊恐又瞬间收了力道,拳头擦着皮肤打在了铁网上。铁网上平白多了一个坑。
同伙早就撒腿跑远,魔头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朱星杰忽然没了揍人的兴致,蹲下身重重拍了拍坏孩子的肩:
“小子,我不打小孩,等你成年我再收拾你哈。”
王琳凯在一边看呆了,感觉自己像是看了热血高校现场版,圆滚滚的眼珠一眨不眨满是兴奋,简直就要鼓起掌来。
魔头跑远的时候,王琳凯狠狠在胸口比了个“yes”特别带劲的那种。朱星杰望着小孩忍不住要笑出声,这傻孩子跟刚刚那个神色淡然的说“还是算了”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孩子终归还是孩子啊。
又把人拎起来,周身看看,确认小孩没添新伤:
“你怎么老被打。”
王琳凯直勾勾盯着他看,半晌没回话忽然傻笑起来:
“嘿......”
朱星杰使命完成,转身看暖色夕阳想起奶奶还在家等他回去吃晚饭,摆摆手就要走。
“喂,朱......朱星杰!”
小孩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小跑着追上来和自己肩并肩:
“你去哪啊,回家么?你家在哪啊?我们一起啊~”
橘色晚霞映上小孩侧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跳动着光。
“你叫我啥?”
朱星杰定住脚步,皱眉望着小鬼头。
“叫错啦?朱......朱星杰么不是?”
“你几岁?”
朱星杰叉着腰歪着头望着小孩的眼神有点凶。
“十......十四......”
王琳凯有点发虚,寻思着是哪里出了错。
“小屁孩.....叫哥,哥,知道么?”
朱星杰捏了捏王琳凯的小脸,看着挺疼下手又不重。
“......唔......杰......杰哥......”
脸上被掐出印子来,却还在傻笑,怎么这么开心呢。
“杰哥去哪啊?回家么?一起啊~”
王琳凯踩上滑板绕在那人身边,快的时候回头望着他方向,慢的时候跟在身后看着他影子笑。
“去海边么?”
“好啊。”
......
「故事最开始的时候总无邪天真,让人怀念。因为知道分离在所难免,才要一遍遍倒影你最初的笑脸。」
二.
朱星杰是转校生,父母生意太忙顾不上照料临近高考的学生,把他丢到沿海城市远亲奶奶家里,给足够多的钱。听起来让人难过,但奶奶当他亲孙子一般爱护,反倒让少年体会了久违的亲情温度。
学校都是无趣的面孔,没人懂他半路上边唱边跳自嗨的动作,没人跟他聊Kanye和JayZ的新专辑,更不会有人理解他想写歌做歌手的梦想。
重庆人刚来沿海的时候很不适应,无论是气候还是食物。唯一顺眼的可能只有那些长相奇特的树,棕榈树,孤独又高傲的树。
常常翘课去海湾的酒吧,开始只是无所事事,贪恋温热海风和清冽的酒,和海边那棵他最爱的棕榈树。有天头脑一热上台清唱了几句,老板问他,要不要来兼职唱歌。
唱啊,当然要唱。
那天照常翘课去酒吧,半路上碰到人打架,那是第一次见到王琳凯挨揍的模样。
开始只是路见不平,看那孩子拽拽的又勇敢又坚毅,萌生了莫名的保护欲。晚霞里榕树下窥探到他淡然平静拒绝人家,说“还是算了吧”,又觉得他小小年纪似乎有大人的通透,叫人捉摸不透。
像是剧情安排,他又救了他。
从那之后,小孩缠上了自己,有意无意出现在他世界里,跟他谈天跟他说地,喊他三字大名,跳舞的时候跟他battle,唱歌的时候认真拍手......王琳凯是他第一个也最忠实的粉丝。
海滨城市从此变得有趣。
......
“杰哥,今晚你有节目不?”
小孩如往常一样坐在台下,喝着汽水抖着腿期待他的演出。
“今天我不唱,给人伴奏。”
朱星杰往身后张望看人来人往。
“给谁啊?”
小孩顺着朱星杰的视线往人群里望,一眼看见特别好看的女人背着吉他进了酒吧,跟朱星杰的目光碰上就瞬间笑开了花。
“就是她。”
朱星杰朝小孩点点头笑的暧昧不明,转身过去揽住那女人的背上了台。
王琳凯用力咬着吸管,死死盯着两人台上互动。女人在台上唱,朱星杰弹着她的吉他为她伴奏,不时视线相触,神情倾慕。
朱星杰的吉他清冽悠远,而女人的声音绵软甜腻,并不相衬。十几岁的聪慧少年,看一眼就懂。
朱星杰喜欢她啊。
这曲子似是成了靡靡之音,让小孩全然没了往日的喜悦激动,连掌声和欢呼都不想送。听得犯困,吸管都咬到变形,眼神止不住飘向沙滩边那一排高高瘦瘦的棕榈树。
朱星杰总跟他提起这些树,特别是最高的那一棵。树杆弯出好看的弧度,倾斜刚好的角度,全力向前伸向海面,树冠在最高处张扬释放,朝四面八方不分日夜骄傲生长。
那是他最向往的模样。
每次回家刻意要沿着海边走,路过这棵树,朱星杰就喊他坐在树下往比海更远的方向望,问他能看见什么。
“看见天。”
“嗯,是天。”
王琳凯记得朱星杰望着那个方向,那是水天相接的地方,出了神,许久嘴边才悠悠然飘出低声呢喃:
“是梦想......”
......
王琳凯吸干最后一滴汽水,回过神台上早没了两人踪影。小孩似乎有某种隐隐预感,往酒吧后的沙滩寻去,带着紫色泡泡戳破前那一秒的郑重与神秘。
酒吧后巷的阴影里,好看的女人靠着墙抽烟,少年在她面前,伸手抚过她的长发,慢慢靠近她的脸,又在耳边停下,低声细语。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王琳凯卡在转角,进退都不自如,只能愣在原处。十四岁的年纪,说小也不小,该懂的都懂。眼睁睁看朱星杰和女人的亲昵举动,王琳凯不自觉攥紧拳头,呼吸急促,知道最好转身就走,身体却不听使唤呆立着不动。
朱星杰在女人耳畔逗留的有些久,女人吐出一缕烟轻声笑笑,手指划过少年苍白的脸,拂过他肩膀却又猝不及防一把推开。
少年愣住。
女人抬头望着他,轻声说着什么,微笑的嘴角似乎带着些轻蔑,摇摇头转身离去。
朱星杰望着女人的背影,却不知王琳凯也望着他的。画面安静,画里的人心也寂静,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朱星杰回过神来一眼对上小孩飘渺的视线,微微一愣就大概清楚这孩子想必是目睹了全程。
“......喂,看傻了啊你。”
朱星杰走到小孩身边一把搂过他脖子,塞进怀里使劲揉了揉他脑袋:
“敢说出去要了你小命!”
放狠话的人嘴上却在笑,伤心不过三秒,小孩傻乎乎发呆的模样,是他的救命良药。
“......哦。”
王琳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眼前浮现他抚摸发梢低头耳语的模样,挥之不去循环往复。无忧无虑的王琳凯,从那天起有了他无法名状的,孤独而渺小的焦虑。
......
海边的棕榈树下,两个人并肩坐在沙滩上。朱星杰抬起头,潮湿的风穿过柔软的发,眼神飘向望不尽的远方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沉默如海说不出一句话。
王琳凯转头望着他,看了很久想读懂他眼里的话,奈何有些事,他真的还一无所知,只感觉空旷,像心上开了个口子,灌满潮湿腥咸的海风。
“......喂......”
试探性地开口还带着求生欲。
“......喂?”
朱星杰抽回游思,扭过头就捏上小孩的脸:
“叫哥!”
“......杰,杰哥......”
小孩掰开脸上的手,揉揉脸蛋:
“你,你喜欢她么?”
“......”
朱星杰没料到小孩会问,愣了一下转过头又望向大海的方向。
“......喜欢......”
“喜欢她啥啊?”
小孩有些着急。
“漂亮啊。”
朱星杰忽然回头笑的很贼:
“你觉得漂亮不?”
......
“哎,问你干嘛,小鬼一个......”
朱星杰摆摆手,对上小孩凌厉质疑的眼神,笑容凝固。
朱星杰知道王琳凯聪明,却没料到他能看穿人的心思,看穿自己的心思。
“......好了啊,不喜欢,怕了你了,那什么眼神啊......”
朱星杰低头笑笑,随意捡起身边一块石头手上摆弄:
“她说,叫我别当真......”
“......我也没当真。”
朱星杰起身把石头狠狠扔进海里。
王琳凯学着他的样子捡起块石头也往海里扔,力气太小,刚刚入海又被浪推回岸边。
耳边响起朱星杰无情的嘲笑,笑他人太小太瘦活像只小猴子。王琳凯不服气就一块块扔又一次次被打击,有人在一旁看着笑弯了腰。
这才是青春里该有的样子。
......
“杰哥,你啥时候不喜欢她的?”
回去的路上王琳凯忍不住还是要问。
“就......大概她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
王琳凯忽然乐了,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
“是吧,我说是吧,她唱的贼难听啊!”
王琳凯激动的啊,边走边拍朱星杰手臂。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朱星杰伸手揉揉他脑袋,笑得开怀。
夜色中两人身型在月光里投下摇晃的阴影,和棕榈树的轮廓交织在一起,相生又独立,隐晦又甜蜜。
她怎么配得上你。
王琳凯说不出口的话,补上了他心头的裂缝。
......
「夜色见证那些欢愉的笑和闹,月光知道那些心动的征兆。一幕幕回放再回放,不过是想寻到某个视角,去证明能遇到,是如此美好。」
三.
日子一天天过,时光在每一个清晨日落间流走。朱星杰细数记忆,那些女孩的面容总模糊不清,那个小鬼的笑却总记忆犹新。
王琳凯总说他唱歌好听,有天会成歌手要去做个明星。他也总笑王琳凯没见识,掩饰不住是那份小小的骄傲。他就是喜欢听人夸自己啊,小孩的夸奖又总真心实意,叫人欢喜。
“杰哥,你要去考那个什么音乐学院之类的么?”
“嗯,想来着。”
“你肯定能考上,你这么厉害,是吧?”
王琳凯笑眯眯凑上来,像个讨糖吃的小孩。
“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呢?”
朱星杰笑笑,心里觉得万分可爱,忍不住拍拍小孩的脸。
每天最爱回家的路,暖色霞光,潮湿海风,无聊笑话和活泼好动的他。朱星杰从未觉得如此享受平静,他以为自己热烈张扬,原来也看和谁一起分享。
那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真挚快乐,是尚未经历分别的少年人,以为永恒不变,不曾小心珍惜过的时光。
......
王琳凯永远记得那个寻常午后,谈笑风生的少年接起电话后的凝重面容。他看见朱星杰瞬间冰封的眼,紧捂嘴唇颤抖的手,和不顾一切转身疾驰的背影。
小孩愣在原地,捡起他丢在地上的纸牌,还未从他娴熟技艺中回过神,甚至来不及问一句,朱星杰的身影早已没入人海。
朱星杰消失了。
王琳凯在操场的看台边等他,去海边棕榈树下等他,在每天一起回家的路边等他......却总也等不到他。
王琳凯的耐心消失殆尽,在朱星杰消失的第七天终于爆发。满世界的找,找遍城市里每一个朱星杰可能经过的角落,甚至半路不知好歹拦过他同班高年级的学长,急切的询问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他在意的人到底去了哪。
“你不知道?”
好心学长不忍心看小孩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他家里出了点事。”
跟王琳凯猜的一样。
要到地址小孩顾不上往来车辆,狂奔在熟悉的街道只想快些赶到。脑海中浮现千万种可能,不安和焦躁从心底涌起又不断压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镇定,镇定,要做他坚实的膀臂。
......
阴暗楼道里,王琳凯踟蹰许久,不敢敲门,怕见到那人憔悴模样。还在迟疑轻触门框,门却开了。
小孩小心翼翼从门缝里探进脑袋,屋里光线昏暗,四面窗帘遮挡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
王琳凯愣在原地,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凄凉景象,少年满身是伤蜷缩在地板上,空酒瓶凌乱散落在他身旁,不知怀里抱着谁的相框,每每无力滑落就又攥得更紧些,生怕离了自己胸膛。
王琳凯慢慢靠近,静静坐在他身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伤口上胡乱包扎,被扯下一半的绷带上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小孩想摸摸他后背的伤痕,手停在半空,怎么也不忍落下。
王琳凯只能看着他,看他素色面孔比往日更加苍白,低垂的眼写满困倦,眼尾的血红是说不出的疲惫。无声的泪从他眼角涌出,一次次划过未干的轨迹,滴落在地,而这个人,甚至都没眨眼的力气。
少年空洞的眼望着不知名的某处,任泪水洗面,王琳凯看着他哭,不知过了多久,而人的眼泪会不会有干涸的那天。
直到暮色降临,小孩的身体也有些僵硬。起身将四面纱帘扬起,月光伴着晚风唤醒令人绝望的宁静。
“杰哥......你饿么......”
王琳凯靠近他耳边语气轻柔像棉絮。
朱星杰不说话,只是眨了眨眼偏过头去。小孩有些着急,伸手往他脸上触了下,果然烫的异样。
“杰哥,你发烧了啊......药呢?家里有药么?”
朱星杰依然默不作声,索性闭了眼。
王琳凯手足无措,翻箱倒柜的找,借着微弱的光去辨别各种各样的说明,终于找到,深吸口气坐回他身边:
“哥......药,你吃药吧......”
朱星杰微微睁开眼,瞥了眼小孩手里的药片,抬眼望着他,无动于衷。
小孩急的抓了抓耳后,无奈只能把药放在朱星杰眼前。他不知道这人消失的几天如何度过,像这样躺了多久,痛了多久,病了多久,又饿了多久......
王琳凯不会做饭,但他记得每次生病的时候妈妈总给他熬粥。奔去厨房,冰箱里空无一物,万幸还有些米。十几岁的孩子努力回忆步骤,一步步小心去尝试,不时还关注地板上躺着的病号,手忙脚乱。
朱星杰望着窗外星空,有些恍惚。数日奔波处理奶奶的后事耗尽了他所有气力,终于独自一人时陡然卸下的防备却成了难以承受的铁甲,压在他身上,喘不过气,直到他崩溃。其实痛苦和悲伤已渐渐远去远去,留下的只有空乏身躯与寂静的心。
他忍不住思考梦想的价值和人生的含义。一直都潇洒快意,以为远亲奶奶不过支撑了他日复一日安稳的生活,却不知自己也支撑着奶奶年复一年的亲情和期待。
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相依为命的感受直到失去那天才猛然灌透他的心。
并不是合格的亲人啊,似乎年少时总这样。
......
厨房响起的动静让朱星杰回过神。王琳凯捂着手,盯着地上摔碎的碗不知所措,愣了两秒又赶忙蹲下收拾残局。
“......哎......”
朱星杰叹了口气,挣扎起身三两步走到小孩身边,顾不上自己头晕眼花步伐还不稳,把王琳凯往边上推,自己蹲下身收拾起来。
“杰哥,还是我......”
“你站好,别给我添乱了。”
朱星杰收拾好,无奈看看小孩,拽着他的手在冷水下冲,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大碍。
......
两人坐地上,王琳凯看朱星杰一口一口吞下自己煮的粥,津津有味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去尝,脸上立马拧成了麻花:
“呜呃......都是糊味儿......”
王琳凯吐了那口粥拉着朱星杰手不让他吞,少年反而淡定,面无表情继续吞:
“......还行啊......”
确实是饿了,而他心里不无感动,喝粥的时候总不自觉去看小孩烫伤的手。
真傻啊。
在王琳凯监督下老老实实吃了药,又躺回地上感受身体渐渐窜升的热量。
“杰哥......你还好么......”
王琳凯坐在他身边抱着膝盖也有些困倦。
“还好。”
其实并不好,伤口隐隐作痛,周身发热,眼前晕眩,就快看不清小孩那张忧虑的脸。
夜已经太深,王琳凯守着他就快睡着,想起家里也有人正担心自己。轻手轻脚起身,掖紧病号的被子,静静看了他一会,看他呼吸平顺似乎已经熟睡才好放心。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冰凉的手从身后拽住他手腕,力道很轻却又坚定:
“别走。”
王琳凯回头对上朱星杰微睁的眼,病人眼神虚无缥缈几乎对不上焦:
“......留下陪我......”
少年的手顺着他手腕滑下,眼神空旷折射着冷色的月光。
这句话像是魔咒,王琳凯被钉在远处寸步难动,没什么挣扎重又回到他身边。实在太困了就轻轻躺在他身侧,枕着手静静望着他。
药力作用,困意袭来,在半梦半醒中含糊说着些不经思考的话,少年的眼泪似乎不受控制,从紧闭的眸子里涌出:
“......奶奶......”
“......奶奶走了啊......”
“又......只剩我一个人......”
“只剩我一个人了么......”
“......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
王琳凯从没经历过生死离别的故事,朱星杰在他生命中第一次出场就带着英雄的光辉,让人安心,而眼前袒露的脆弱与无助又真切的告诉他,朱星杰啊,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少年而已。
十四岁第一次渴望能快些长大。
小孩伸手轻轻触碰少年潮湿冰凉的脸,他似乎在恍惚中眨了眨眼,隔着泪的朦胧视线,穿过悲伤和心痛的边界交融后又深陷。
王琳凯从没像这样看过谁,如此长久如此深刻的一眼。他在朱星杰的眼中看到了他完整的世界,灵魂的自由和精神的极限。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从心底翻涌而出,鼻腔酸涩眼泪也跟着他不自觉的流。
为什么哭呢?
谁又知道。
只冥冥中感知,从何时起他那小小的焦虑已蔓延周身,捆住了那颗懵懂的心。
“......杰哥......”
一动不动盯着那人看,眼睛也觉得有些酸涩,困意来袭挣扎着不让自己睡去: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王琳凯终于闭上眼,声音和画面都渐渐远去:
“......你还有我啊......”
“我啊......永远都陪着你哦......”
小孩的手缓缓垂下,轻柔抚过少年的脸,拭去他眼尾最后一滴泪。
......
王琳凯被刺目阳光唤醒的时候,一睁眼仿佛另一个世界。亮堂堂的客厅和新鲜的空气,整洁的家具和食物的香味......
眯着眼摸摸脑袋四周望望,瞥见厨房里忙碌的人端着碗子朝自己走来。
“你厉害啊,睡到中午。”
朱星杰在他身边坐下,端着煮好的面在他鼻子前过了一圈,王琳凯立刻听见不争气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嚣。
“......你做的啊?”
小孩的脑袋凑到朱星杰面前,抬起眼对上近在咫尺的脸,咧开嘴笑了起来:
“嘿......杰哥你怎么这么好,还给我煮面......”
伸手就要抢,却被朱星杰一把打开手。
小孩一眼看到他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忽然就笑不出:
“你......你又打架啊......”
少年拉了拉衣袖,笑着揉揉他的头:
“乱说什么呢,摔的。”
“......哦。”
“洗洗去啊,啧,一脸口水......”
说的很嫌弃的样子,脸上又都是宠溺。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辛辛苦苦照顾的你......”
王琳凯撇撇嘴,嘟嘟囔囔起身往卫生间去,却一把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腕。
“哎?”
时间停顿。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在眼前。
少年起身,从身后揽住小孩的肩,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谢谢你......陪着我啊......”
松开手把小孩往前推了一把:
“赶紧去,面糊了不好吃了啊~”
王琳凯还愣在原地,阳光的角度刚好照在他手臂,手腕上触碰过的地方还留着滚烫的印记。他低头笑的得意,似乎达成了某种隐秘的约定。
......
「年少的爱意不需要正大光明,宁可隐秘在心里酿得苦涩又甜蜜。回头望,我总看得见你背过身的得意,你也看得见我在影子里笑意盈盈。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故事那么多,而我唯独记得这一个。」
四.
没了监护人的高三学生免不了被班主任嘘寒问暖,远在重庆的父母也特意飞来和自己住了三天,也就三天。从前不答应考艺术的,竟然也通情达理了起来,解决方案让朱星杰自己选,回重庆,或者留下来好好学。
做决定的时候没一点犹豫。
送走父母后的那天,回家路上王琳凯一直跟他分享班里的搞笑故事,往日一定配合小孩手舞足蹈的人没一点兴致。
回家,回家。
可那间屋子似乎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家。
“......杰哥,你咋了?”
王琳凯总能看穿他的心事。
“......没啥,就......挺孤单的吧,回去......”
朱星杰照常坐在棕榈树下,捡起石头沙滩上写写画画。
小孩站在原地,皱着眉盯着他看,眼珠子转了一圈就忽然笑了起来:
“哎,没事儿~”
王琳凯蹲在他身边,圆滚滚的眸子古灵精怪:
“跟我回去吧。”
“回哪?”
“我家呀~”
小孩眨巴眨巴眼,笑容狡黠。
“......哈?”
朱星杰手上的石头没拿稳掉进沙里。
王琳凯一把拉起蒙圈的少年,拽着他往家的方向前进。
“我妈,特喜欢长得白的......”
“......啥?”
“我爸呀喜欢会打架的......”
“什么玩意儿?”
......
第一次去王琳凯家里,朱星杰有些局促,联想起自己的父母,那些长年累月不善沟通的相处,让他忍不住想掉头就走。
朱星杰愣愣站在门口,房子宽敞明亮,香气四溢,是幸福生活该有的模样。小孩扯着他袖子往厨房去,笑眯眯唤了声忙碌的身影:
“妈,这个就是......”
朱星杰想打断他的话,觉得特别尴尬,还没想好怎么介绍自己又怕小孩乱说话。同学吧明明不是,校友吧又很牵强,朋友吧岁数差的有点多......这能怎么说呢......
“呀,这就是星杰嘛?”
王妈妈放下手里的活,笑得和善温婉,赶忙招招手叫小孩带他去客厅坐。
“嘿,好嘞~”
王琳凯拉着朱星杰又往书房跑去。
“爸,这就是朱星杰。”
王爸爸摘下眼镜,走过来拍拍少年的肩:
“这是小朱啊......哎呀留下来吃饭嘛,凯凯很少带朋友来家里啊。”
朱星杰一脸蒙圈完全理不清状况,只得傻笑着频频点头乖巧得像班里的学霸。
......
“这什么情况?”
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手肘抵了抵小孩的腰。
“嘿......我那天不是没回家么......”
小孩咬了口苹果笑眯眯的说。
“凯啊别吃苹果了待会吃饭了啊~”
厨房里传来王妈妈的声音,小孩连忙说好,转过头咬了一大口又把苹果塞进了朱星杰的手:
“回到家我爸要打我屁股,我就全招了......”
“啥?招了?招啥啊你......”
朱星杰满脸诧异,他想起深夜里拉住小孩的手臂又想起阳光里揽住他肩膀......
“....杰哥......你耳朵尖都红了......”
少年回过神就要伸手去揉小孩的脸,忽然想起是在他的地盘又只能作罢,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哈哈,你紧张啥啊......我就说我有个朋友啊......”
后面的话都没怎么听清,朱星杰只记得方才脑中莫名浮现的画面,和他陡然不安的心境。有一点点奇异,一点点神秘。
......
起初端坐在餐桌旁的朱星杰还不太适应。自己从小是放养长大,一家人整整齐齐聚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一双手能数的过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凄惨,明知家家都有个自模式,看别人家围坐一桌欢声笑语,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缺憾。
王妈妈招呼他多多吃菜,就当自己家一个样,王爸爸问他喝不喝酒,说成年的男孩是应该喝点酒的。
朱星杰瞥了眼王琳凯,小孩顾不上自己只管往嘴里扒饭。
盛情难却喝了二两白酒,血气上涌,心里觉得畅快许多,他眼里这一家人的面孔也愈发可爱。
王妈妈总夹最大块的红烧肉给他,说他太瘦了要多吃点肉。王琳凯扁扁嘴就说自己也瘦啊也要吃肉,妈妈就斜眼瞪他,又笑着说小孩只吃不长当妈的没成就。
王爸爸问他是不是帮小孩打过架教训过坏学生,刚想详细描述战况,就看到小孩给他使了眼色,忙改口:
“啊......其实那天吧,王琳凯自己就都差不多都处理了,我吧,就最后帮了点小忙......”
小孩一巴掌捂自己脸上,想着完了,没串供就是不成啊。
“......还跟我说没打架?嗯?”
王爸爸瞪了眼小孩,转过神又和颜悦色许多:
“小朱啊......谢谢你啊......男孩子就是要强硬不能被人欺负啊。”
说完敲了敲小孩的脑袋。
......
少年从小家教严格,餐桌上要轻声细语细嚼慢咽,违了规会被教育,也不教训的多厉害就是觉得麻烦,索性就老老实实按照大人们定好的那一套做。所以外表放任张扬的少年人,细微处又总让人觉得慢条斯理颇有修养。
不时抬头总能看到王妈妈若有似无的欣慰目光,趁他不注意还跟王爸爸眼神交流又点了点头。
朱星杰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感觉神似电影里“见父母”的桥段。扭头看小孩,还在扒饭,似乎局面和他王琳凯全然无关。
低头心里嘀咕,怎么这么能吃啊他。
......
吃完饭朱星杰麻利收拾碗筷,进了厨房卷起袖子准备洗碗。王妈妈赶忙拦住他,说哪里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
“阿姨,没事儿......”
少年对长辈笑笑:
“平时都是奶奶做饭我洗碗......”
说到这朱星杰愣住,忽然闪过些奶奶和自己相处的点滴,怪自己不争气没忍住又红了眼眶。
慌忙转身在肩上蹭了蹭,低头洗碗默不作声。
王琳凯窜进厨房,拍拍少年肩膀,对上他的眼冲他笑笑:
“哎呀,不错啊,你还洗碗呢.......”
“怎么滴?”
“那我也得洗啊......再不好好表现,我妈都恨不得你是她儿子了......”
朱星杰被他逗乐,满手泡沫往小孩脸上抹,洗碗自然而然成了两人的饭后娱乐。
王妈妈看着他俩,百感交集,眼神里含着深藏不露的复杂心绪。王琳凯是乖巧的小孩,从不让父母担忧,那些受过的伤和年纪里不该有的忧愁,他选择不说出口。
他也会笑的畅快或是像孩子一样撒娇抵赖,努力演好儿子的角色。而独处的片刻,又总静静发呆,散尽眼底的荒凉和孤单。孩子的细微情绪总逃不过母亲的注目,太多次不忍心唤他,只因不想见他转身那瞬间,不着痕迹变换着神情,收敛落寞装点笑容。
这太辛苦。
眼前的画面,从不曾见。
或许王琳凯找到了与世相处的门道,和真挚快乐的解药。
......
坐着聊天到夜深,明知道也是时候离开,想起“家”里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冰冷的画面,脚下也总有些沉重。
“哎呀这么晚了,你就住下,什么时候方便再回去嘛......”
没等小孩张口,王妈妈已经把他从门口推了回来。
王琳凯拽着他的手晃了晃,对着他挤眉弄眼故作神秘,一副“我还不了解你嘛”的俏皮神情,朱星杰哭笑不得,这小孩就是能掐准他的心思。
其实他舍不得走。
......
明明有客房,王琳凯偏不让他住,说好容易来一趟一定要跟自己睡一屋。实在扭不过,看了眼小孩的床,也还宽敞,没多想答应他就是了。
也不是第一次睡在王琳凯身边,可毕竟之前昏昏沉沉也没什么印象。真又躺在一块,心下却觉得异样,是什么呢又说不清道不明。
朱星杰枕着手望着天花板,抽丝剥茧想寻个答案。
小孩就在一臂外玩游戏,战况激烈,能感觉他屏息又时不时叹气。最后关头,紧张到几次坐起又自由落体躺了回去,忽然没了界限一条腿自然搭在身边人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kill them all。
朱星杰身体忽然僵硬,扭过头满脸惊异,小孩还沉迷在游戏里完全不在意,只能缓缓移动想抽走身体......
“别别别,别动,哎呀,别动!”
小孩盯着屏幕腿却压的更紧,仿佛动一下就是千钧一发,游戏在生死之间。
朱星杰侧过头,小孩专注捧着手机,颔首轻轻抵在他肩头。逃不开小孩的禁锢索性放弃,专心看他生动表情。玩个游戏也这么在乎,眉头紧锁全神贯注,气急败坏的模样有点可爱。
“哎呀,卧槽,就差一点啊......啊啊啊啊啊......”
输了游戏小孩甩了手机,扑腾手脚跟床撒气。
朱星杰刚想幸灾乐祸,却被小孩一脚踹中要害,瞬间表情都扭曲。
“杰哥,你咋了杰哥?”
“......被你踹的......”
朱星杰忍着怒气瞪着他看。
“啊?我么?踹哪了?我看看!”
小孩有点着急扒拉他的手就要看个究竟。
朱星杰一把扭过小孩的头:
“看什么看,边儿去!”
王琳凯不罢休,像头小兽扑了回去。
朱星杰不怎么疼了,抽起枕头往王琳凯脸上扔过去,力气大了些小孩重心不稳直接翻倒,碰着床沿滚到地上。
朱星杰平躺在床上好容易安静,等着王琳凯爬上来时刻准备第二轮反击。
愣了一会儿小孩却毫无动静,伸过头去一眼看到他蜷着身体,抓着胸口剧烈喘息。
“你怎么了?!嗯?!”
朱星杰慌乱下了床蹲在小孩身旁,抓紧他肩膀晃了晃,还认定是小孩骗他的花招。
小孩没回应,痛苦的表情和起伏不定的呼吸,让少年感到了深切的不安和恐惧。
“怎么回事儿啊?!”
王琳凯手臂掩面,身子蜷缩得更紧。
朱星杰死命扒开小孩的手,看见他紧闭的眼和满脸的泪。起身要去找孩子的父母,却被王琳凯一把拉住,抓着他的手狠狠按紧在自己心口。
寂静深夜里,他听得到王琳凯拼劲全力的心跳。
手轻轻抚在胸前,感受着他剧烈心跳渐渐平缓,呼吸也变得顺畅。小孩终于睁开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水,愣愣看了他几秒,冲他挤出一个微笑。
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像诡计得逞后的得意,又像历经磨难后的侥幸,哪一种才是真?
“卧槽......你还笑?”
朱星杰抽回手,狠狠揉了揉小孩的脸,怎么揉也不解气。
那几秒,他体验了真实的恐惧。
王琳凯笑嘻嘻站起身,拍拍屁股躺回床上:
“嘿......叫你不让我看......”
朱星杰一步跨到他面前,掀起被子蒙在他头上,又飞快圈住身子挠他痒痒,王琳凯猝不及防,扑腾着手臂满床打滚,有人得逞就笑得夸张......
一整个晚上都在玩幼稚的游戏。
......
夜深人静,终于休战的两人躺在一起,望着天花板还毫无睡意。
“......你刚刚......装的?”
静下来之后细细回想,总莫名在意。
......
“......嗯,装的。”
王琳凯语气寻常,让他想起那日黄昏,小孩在榕树下神情淡然,他说,还是算了吧。
但他明明在意。
“但你哭了。”
朱星杰偏过头,看王琳凯盯着窗外眼里映射不知何处的光。
“......嗨,不要紧,也就偶尔那样......”
小孩眸子里升起浅浅一层水光,愈发澄清透亮。但那透亮水光转瞬即逝,像是幻像。
“......吓到我了。”
朱星杰盯着小孩的侧脸看,想从他平淡神色中看出些隐情。
“这下你知道我上次的感觉了吧。”
王琳凯忽然回顾那天剧情,朱星杰终究是没得到答案。
“上次啊......”
“上次啊......我找不到你真的很着急......”
小孩认真说话的模样让人有种他忽然长大的错觉。他直直盯着朱星杰看,看得很深,就像那晚隔着泪水的长久凝望。
“看到你呢,终于放心了,又忽然不放心了......”
十四岁还不懂怎么修饰语句,只会直白叙述那些真实心境:
“你受伤了,还病了......我以为啊......”
王琳凯眨眨眼,流转的水光又再浮现:
“杰哥......我以为我会失去你哎......”
朱星杰愣住,那个瞬间,像被击中。身体被莫名情绪紧紧束缚,呼吸就悬在了胸腔里,空气塞满了肺,却只能一点点呼出去,憋的难受。
“......想多了你,什么话。”
朝他笑笑,伸手抚了抚他柔顺的头发。
少年转过身,终于能呼吸。
.....
“杰哥......我不怕挨打,真的,一点都不怕......”
小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温热鼻息让他安心:
“我从前就只怕,不能跳舞......”
王琳凯的头抵在他后背,声音渐渐远去:
“......可你知道不,现在啊......”
“我现在......就只怕......”
在熟睡前的片刻里,王琳凯不经意呢喃细语:
“......只害怕......没了你......”
......
少年紧咬嘴唇,不知何时脸庞冰凉湿润。
可能只有他知道,方才让人窒息的几秒,谁才是更害怕失去的那一个。
眼前一片黑暗,夜空中那颗星星虚无缥缈微不足道,却是他仅有的光。
「从天而降上帝视角,多想告诫自己要转身好好拥抱你。所有美好蓝图始终有你一席之地,而我彼时愚钝,不曾假设从此没你的人生。」
五.
原以为去一次就差不多了,没成想后来王琳凯的家比自己的“家”回得更频繁。朱星杰从开始推托,渐渐也习惯圆桌旁的晚餐和两个人的夜晚。他常常在王家人的团聚中抽离出来,俯瞰自己,看这个冷漠疏离的少年,是如何弯着眉眼笑得尽兴。
他会跟王爸爸一起看军事新闻,偶尔争论,也会悄悄在桌上留一瓶止咳露因为听见王妈妈咳嗽了两声。会每天放学等王琳凯一起回家,或者在他翘课练舞的时候给他打掩护。学校里再没人敢欺负那个初二的小鬼,好像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厉害的哥哥。
朱星杰从没爱过这个世界,直到那天遇见谁。
小孩的舞社最近组织参加比赛,经常练舞练到很晚,朱星杰就在舞社边上的奶茶店等他。等得久了也觉得无聊索性就直接在坐到到练习室里等,还能看到王琳凯跳舞,总算有点乐趣。
王琳凯学舞也有一阵子了,平时总喜欢泡在舞社练舞,学校里不待见他,这儿倒是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朱星杰每次来看他跳舞,都觉得这孩子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舞动的肢体鲜活又灵动,脸上的神情自信又嚣张。
“哎?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总被打了。”
小孩坐在地板上喝水休息,累得够呛。朱星杰盯着他看忽然有种莫名骄傲。
“为啥?”
“跳起舞来......太帅。”
“可不是么。”
王琳凯想耍个帅,淡定喝水,结果鼓着腮帮子没憋住笑,一口水呛到猛咳起来。朱星杰摇摇头拍拍他背满脸嫌弃:
“真不经夸。”
教舞的老师闻声走来,跟两人聊了会天,语气忽然就沉重。这次比赛王琳凯原定跟舞社的朋友两人一起组队,老师告知他私人原因朋友决定不参加,但名额有限,希望他能让给其他人。
老师语气诚恳,尽力顾及小孩的心情。王琳凯瞬间失落又装作毫不在意,朱星杰都看在眼里。
小孩摆摆手,笑着着没关系没关系,努力一把就当提升技艺。朱星杰打断他的话,抓着他的手扔了回去:
“哎我说,你傻啊。”
王琳凯一脸蒙圈看着他,少年回望他一眼转头语气坚定:
“老师,我弟不退出哈。”
......
气氛稍显尴尬,老师刚想开口继续劝话,少年黑着脸又不留情面再次打断:
“这不还有我呢么。”
......
王琳凯愣愣望着他,还在寻思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被朱星杰一把拉了起来:
“别发呆了啊,来!”
少年转身放了音乐:
“我陪你去比赛。”
朱星杰看了几天的舞依稀记得大概,随音乐跳起了开头,朝小孩扬了扬头示意他快来。
王琳凯愣了一秒,忽然笑开,失落什么的都不存在,一口气小跑过去跟他合拍。
那天舞社的灯亮了整夜。直到清晨,保洁大爷扫地的动静唤醒了地板上熟睡的两人。揉揉眼看看窗外,两人惊呆,拿起衣服就冲出大门在街道上狂奔。
黎明还未降临,世界还浸在幽蓝的大海。街道寂静,疾驰而过的少年们,耳畔是早餐铺子拉起卷闸门,扫帚划过柏油马路,甚至风吹过头顶的棕榈树......更清晰的还有被他呼喊的大名,拉他衣袖狂奔的心跳。
“王琳凯,你快点,跑这么慢!”
“为啥睡过去了啊!?!”
“快点!你妈骂你我可不管......”
......
时间有限,新组合的搭档只能抓紧一切机会训练,在舞社练在家也练。关起房门放音乐,动静太大父母还会敲门提醒。最后只得跑到楼下空地练,手机公放音乐,引得小区里人来人往都停下来看。两人也不在意,就当提前上场在观众面前跳。
每天都练到深夜,累得倒头就睡,就没人在乎谁的手搭在谁胸口,谁的腿跨在谁腰上。有时夜里醒来,少年看身上牢牢缠着一双手,轻轻挣开,却被那人缠得更牢些,嘴里还嘟囔着梦话,大概也是叫他别乱动打扰他好梦。索性算了,找个舒服的姿势又再睡去。
从何时起界线越来越模糊,王琳凯对朱星杰的依赖或者是朱星杰对他的,变得像呼吸一样自然。那阵子,少年们的生活每日都充实精彩,无暇去细想什么关系或者什么未来。
比赛那天尽了全力,最终也只是优胜。朱星杰只记得ending pose的时候小孩额头满是汗,喘着气脸有些苍白,音乐结束险些没站稳,转过头对他吐了吐舌头。
拿着优胜奖品,有人忍不住吐槽起沿海文化:
“你们这,是不是什么都要印两棵棕榈树啊?”
黑底文化衫上印着两棵彩色棕榈树的剪影,下面大大的写着主办方的slogan,朱星杰摇摇头丢给小孩一件。
王琳凯还挺开心的,因为他知道有人嘴上嫌弃,其实最爱就是棕榈树。
两人如常在海滩边坐下,吹着海风看黄昏日落,偶尔抬头看一眼属于他们的那棵树。
“......我得去考试了。”
朱星杰望着海的尽头那轮红日,眼里是难得一见的向往。
“啥时候?”
“就明天。”
“哦。”
王琳凯知道他要去北京考试来着,那里承载着他的梦想。只是听到“明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以为还遥远在天边,转瞬就在眼前,时间飞驰流光易逝。
“杰哥......你肯定能考上。”
朱星杰转过头对上小孩傻乐的小表情,忍不住又揉揉他的脑袋:
“就你会说话~”
“哥,你以后真成了明星,歌手什么的......”
王琳凯拉开少年的手,忽然有些严肃,直直盯着他:
“......会忘了我么?”
朱星杰的手悬在半空,愣了几秒,小孩的话像把刀,硬生生割裂了眼前温暖静谧的美好画卷。
他真的没想过。
以后会怎样?
“......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
朱星杰拿起自己的文化衫,用最炫的金色漆笔,写了自己的大名:
朱 星 杰
那时少年还没有精心设计的签名,一笔一画很工整:
“哪,拿着,哥以后要是成名了,不管多少年,你拿着这个来找我相认,你要是没钱哥养你。”
说完自己都乐了,脑子里确实上演了一场落魄兄弟拿信物相认的场景。
王琳凯撇撇嘴,心里不服,想着自己绝不可能沦落到那地步,就也在自己的奖品上签了三字大名,歪歪扭扭小学生字体:
王 琳 凯
“嘁,这个你也拿着,指不定谁成名,谁来找谁?!”
朱星杰接过小孩的衣服,这次真没忍住,笑得肚子疼就差没在地上打滚,想着自己怎么越来越幼稚,肯定是跟这小鬼呆在一起太久。
想到这又忽然安静,跟小鬼呆太久了么,怎么其实好像也没多久。看了眼王琳凯,已经把写着他名字的棕榈树穿上了身,说自己已经验证叫他别耍赖。朱星杰没烦恼太久就又笑出声来。
这孩子,就有那种魔力。
翌日午后,王家人送他去机场,不习惯经历离别情景,少年想早早安检候机。王爸爸拍拍他肩膀叫他加油,王妈妈给了他大大的拥抱叫他注意身体,王琳凯反倒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喂,不说点啥?”
朱星杰走过去推推他,小孩绷着脸紧要嘴唇不敢看他。
“咋啦你......”
迎上小孩的眼,发现里面颤抖着全是泪,再一眨眼就全落下。
朱星杰没再逼他说话,用力揉揉他的头:
“等我回来哦。”
王琳凯低头眼泪珠一滴滴就溅在地上碎成了花,他拼命点头还是说不出半句话。
看他流泪瞬间鼻腔也酸涩,朱星杰抿了抿嘴唇,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转身背上包头都不回进了安检口。
朱星杰不会知道,转身前那刻,王琳凯伸出的手想拉住他衣袖,却落了空。
有人呆呆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神说不尽忧伤,他似乎只能等待,尽管自己没多少时间。
「少年以为奔赴未来的路就在前方,而身后那人总会等他。到达终点再回头,终能看得见那人平淡寻常又绝无仅有的笑容。只是他忘了,他遥不可及的梦想也好,来不及分辨的青涩爱情也好,美好就在于它时间有限,一回首,可能就消失不见。时间残忍,世事残忍。」
六.
考完最后一科,出考场才发觉天空一片昏黄,雾蒙蒙看不清十米开外。朱星杰摸了摸口袋,又无奈袖口掩鼻,一头扎进迷雾里朝出租屋跑去。
雾霾遮蔽的世界扑朔迷离,只看得清前方老楼里透出的丁点亮光。裸露的皮肤触感黏腻,吸入肺里的每一口气都夹杂着颗粒,呼吸小心翼翼。大脑缺氧看不清归途,朱星杰有一丝恍惚,还以为是沿海城市回那人家里的路。
一口气跑到楼下,喘着粗气,忽然头晕,胸口翻起一阵恶心,吐在了墙根里。
呵,雾霾凶猛。
心慌的感觉却愈加强烈。朱星杰定在原地,莫名的不安从胸口发散迅速蔓延,直到四肢僵硬,手脚冰凉。
身体的反应从未如此剧烈。涌现的不安从未如此真实深切。少年敏感,却参不透这遥远的感知,是来自谁的暗示。
朱星杰靠在墙边轻轻吐气,望着密不透风的天,想找寻一丝透过阴霾的光线,却总也寻不到。
手机响起,接电话的时候指尖都有些麻木,那头停顿许久,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杰哥......啥时候回来啊......”
“快回来呗。”
“......我一直在等你哦......”
悬着的心在高处短暂安放,他没听见细微处颤抖的喘息。
......
刚下飞机还没适应沿海温热的空气,朱星杰马不停蹄往小孩家赶去。
进家门的时候满心欢喜,没通知任何人,预想是开门的时候给王琳凯一个惊喜。
王爸爸看见门外的少年显然意外,愣了一下还是笑着迎他进屋。少年觉得家里的气氛冷清似乎不同往昔,进了王琳凯的房间,却发现房间空旷没人在。
王妈妈走近他,拍了拍他肩。少年回过身看见和善的母亲满脸倦容,眼里还有未干的泪。
“......阿姨......”
无法呼吸的感觉清晰强烈,一如那日雾霾入侵了身体:
“王琳凯......人呢?”
王妈妈努力镇定,听到小孩的名字还是没忍住流出眼泪,低头用力握住少年手臂。
......
那可能是他此生拼尽全力的一次奔跑。鸣笛声和叫骂声呼啸而过,冷风灌进肺里感觉就要撕裂,喉咙泛起腥咸滋味,少年全不在意,只想快点再快点到那人身边。
几百米的距离,遥远的像在天际。
“快回来呗。”
“杰哥......我一直在等你哦.....”
......
转进后巷,那是最快达到医院的捷径,也是神龙混杂的禁地。狂奔的少年急刹脚步险些没站稳,面前立着一群模样乖张的青年,一步步朝他走来,环成了圈将他围住。
目光锁定为首那人,戏谑的表情和不怀好意的笑,看来是有人新仇旧恨不知悔改,朱星杰一眼知晓。
少年焦躁万分,根本没心思理会。转身绕道,又被“魔头”拦住。
朱星杰推开“魔头”瞪了他一眼,想让他回顾些挨打的痛来。小孩显然还是害怕,退了两步恶狠狠盯着朱星杰看,又朝身后招招手,社会青年们快步围上,似是要给他撑腰。
“......你怎么,这么烦人......”
不是第一次了,总在最不应该的时刻出现,好生厌烦。
“我上次说,不要惹我......”
朱星杰扯开衣领,低着头喉咙里发出颤抖的低吟。
朱星杰记得那天,抱着遗照送别奶奶仅有的远亲,转头碰上了打王琳凯那群小混混。心力交瘁毫无斗志的少年,根本懒得理会那些挑衅。为首的小孩夺走他手里相框的时候,才真的忍无可忍。群殴里无知无畏的恶魔们下手很重,一场架打下来朱星杰的后背和手臂受了伤。原以为狠狠教训了之后会收敛很多,却又拉了帮莫名其妙的人来讨债。
“......我再说一次,今天,今天,不要惹我......”
少年忽然抬眼,狭长双目透着摄人的光。
小孩吐了口吐沫就冲了上来,朱星杰轻巧伸腿绊倒了他,脚踩在他后背:
“我不想打架,我有急事,你让我走。”
话音刚落,一群人冲上来,推推搡搡,污言秽语趾高气昂,似是要把少年生吞了去。朱星杰抱着头尽力站稳,在冲撞中充满怒气的呐喊:
“我真的不想浪费时间,让我走!!!”
有人伸手掐了他后颈作势要按他在地,少年下意识反手抓住那人衣领了,一个过肩摔把人掀翻重重摔在地上。
短暂的喘息,凶神恶煞的光头冲开人群气势汹汹:
“想走?”
朱星杰对上那人凶狠的目光,毫无畏惧。
“欺负我小弟,这账今儿就得跟你算,想走啊,不打到你走不动路,你就别想走!”
摸了摸光头,青年人满脸猥琐笑容。
“......不就是,挨打么?”
朱星杰低下头,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攥紧拳头,指节响动。忽然抬起头,环顾一周,笑得不屑一顾:
“我让你打,让你们打,打够了,别耽误我。”
少年冷峻的神情和平淡的语气对比太过强烈,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没人轻举妄动。
“就他妈看不惯你个拽样!愣着干嘛,都给我上!”
人群蜂拥而上,混乱的拳脚重重砸在他身上。他无心抵抗,只架着双臂护颈硬生生接下。不知道挨了多久,终于撑不住蜷缩在水泥地上,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医院的方向。
身上的痛锥心刺骨绵延不断,直至感官麻木神志恍惚。他想起第一次见王琳凯时的场景,那孩子也像自己一样狼狈,目光却始终坚定,心里那件最重要的事或那个最重要的人,让身体的痛变得不足挂齿。
打累了的人群终于停手,狠狠又踹在朱星杰后背:
“小子哎,记住咯!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少年早已经昏睡过去,脑海里翻滚都是支离破碎的梦境,有王琳凯挨打时候的神情,海边玩闹的笑声,跳舞时候姿态,机场离别时的眼泪......重叠再重叠,最终都陷入一片昏黄雾气中看不清晰,只觉得肺里充斥着黏腻气体,无法呼吸......
少年惊醒,大口喘气,剧烈咳嗽咳出了血。他尽力支起半边身体,随手擦掉嘴边血迹,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又往医院去。
朱星杰喘着粗气站定在病房外,来回踱步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想尽量平静。他对着玻璃窗上的反光擦干脸上的汗和唇边的血,藏好受伤的痕迹,他不想让他担心。
假装只是探望生了场小病的弟弟,朱星杰微笑着推开房门。一眼看见垂着头昏昏沉沉的王琳凯,和他身上插着的各种管,心里防线坍塌了些许。
小孩抬头,看到朱星杰的一瞬间里,眼里一闪而过是万般欣喜,随后仓皇失措拔掉输液管的动作以为悄无声息,却被来人尽收眼底。
那一秒,朱星杰的笑容和心防一起塌陷,心酸的滋味第一次实实在在体会。
下一秒重新扬起轻巧笑容,配合他小心翼翼表演:
“惊不惊喜?”
王琳凯狠狠点头,笑容一如往日纯真灿烂。朱星杰的眼中,小孩苍白没一丝血色的脸,衬得这笑容愈发惨淡,他不忍再看。
“你这身体怎么这么差劲啊......多久能好啊,我还等你回去一起打游戏呢。放学一个人没意思啊,学习本来就屁了还旷课,舞社要我给你请假么?主要你不在我不好意思去你家住啊......海边,海边的话,我一个人也不想去啊......”
朱星杰说着说着,忽然鼻腔发酸就说不下去,低下头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嘿嘿......”
王琳凯伸了拳头,轻轻推了朱星杰的肩:
“杰哥你担心我啊......没事儿,小病。”
少年头低的更深,眼前升起一片水汽,想张口说话,却连嘴唇都有些颤抖,发不出声。
好一会,朱星杰抬头想好好看看小孩,王琳凯瘦削手臂上的伤痕一眼扎进他的心:
“这怎么回事?”
一把抓过小孩不及藏在身后的手臂,不顾反抗掀开他衣服看到满身新伤旧患,朱星杰的手止不住的抖,温柔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畏人:
“谁干的?”
“....没,没事儿,就不小心摔......”
“我问你,谁干的!?”
朱星杰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咆哮。
王琳凯从没见过朱星杰暴怒的模样,愣了几秒没说话。
朱星杰长长吐了口气,站起身狠狠拍了拍王琳凯的肩,扭过头不看他:
“好好休息。”
朱星杰转身离开的时候,王琳凯分明看到他眼中含着泪。
“喂,你马上上大学了,就别老打架了!”
王琳凯在他身后喊,朱星杰顿住脚步眼泪划过苦笑的唇:
“少操心了。”
......
雷声轰鸣就要暴雨。光头青年在巷尾的水果摊前叫嚣着收保护费,朱星杰目不斜视盯着,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
光头发觉来自少年的摄人目光,回过头来他已在几米开外。朱星杰站在光头面前,风淡淡自他眉宇间流过,无处宣泄的愤怒和痛苦,燃尽荆棘然后冰冻,在眼底影影绰绰闪着寒冷的光。
......
“不是,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么。”
走得更近,语气平静。
光头不自觉向后退去,全没了刚才的盛气。面前的少年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大小斗殴参与不少,他知道这气息是何意味,这架,打起来会出人命。
朱星杰面无表情,抓着光头的衣领狠狠按在墙上:
“你打啊。”
光头的党羽从四面涌来,少年猛然回头,目光如炬扫视一圈:
“过来啊,看我不打死他。”
光头慌乱摇手,示意同伙别再靠近。
朱星杰扭过头,狠狠一拳挥在光头脸上,他吃痛沿着墙壁滑坐在地。少年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喘息,一把推倒光头,骑在胸口,对着脸又奋力挥了几记。
“打我,可以,打我弟......”
他记忆里太多苍白脸孔和几近窒息的痛苦神情,王琳凯本已小心维系的脆弱生命,逃不过恶魔的霸凌,说心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当下感受,更多是怪罪自己愚蠢混沌又无能为力。
电闪雷鸣,倾盆暴雨。
从天而降的水灌透了少年的身体,雨滴成线,顺着湿润的发浸满了泛红的眼,分不清是雨是泪,顺眼尾落在生硬的拳。
朱星杰手上挥动拳头不顾一切,他只想打烂眼前人的脸。他死死扼住光头的脖子,直到那人手的力道渐渐丧失,双腿也不再挣扎,眼看就要丧命。
......
“他还有多久?”
少年冷冷看着面前的透视片,白衣服指着那片狭长瓣膜的边缘,用他听不懂的学术词汇轻描淡写着生命的极限。
“可能永远,也可能随时。”
少年低头,长久沉默,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手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什么他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朱星杰窜起揪住医生的领口,眼神里却满是哀求,他想从医生口中听到那人能活得够久。
“如果不是重伤,可能也不致于到这地步。”
看朱星杰瞪大眼睛茫然的模样,医生轻轻拨开他的手,似是看多了这般场景,只淡淡说:
“你怎么做的哥哥......什么都不知道算什么哥哥......你弟比你,淡定的多。”
淡定的多......
朱星杰松开手瘫坐在椅子,他想起那个漫天红霞的黄昏,榕树下的少年云淡风轻的神情。
呵,王琳凯啊。
他恍然大悟的有些晚,那种年纪里不该有的通透,原是基于对命运安排的无力抵抗和全然接受。
......
少年眼里一丝动容,他仿佛看见王琳凯在不远处望着他,跟他说,快上大学了,就别老打架......
忽然清醒,眼里是掐着脖子的双手和那人惊恐扭曲的表情,瞬间没了力气,松开了手。
朱星杰坐在地上,冷眼看身边人满地打滚剧烈喘息。可能就差一点,自己也就成了“恶魔”。王琳凯知道该有多失望。
......
沿海边走在熟悉的路,远远看见那棵最高的棕榈树,属于他和他的树。
粉色霞光染透天际,一棵棵棕榈枝干纤细微微弯曲,在红霞中化作墨色剪影。它从无心遮挡天与海的盛放,却总无声无息让迤逦绯红成为配景,遗世独立,万种风情。
这是朱星杰从没告诉小孩的话,他爱棕榈树,因为它像极了那个努力融入,又冷眼旁观,纵情绽放,又无惧消亡的人。
少年想说服自己,王琳凯终不会为命运所累,他只路过,体验生命里动人的情节,再带着些记忆潇洒离开。
他尽力去说服了,却还是印证那医生的话。王琳凯喊他一声哥,可他又算得上什么哥......恨不得时光倒退,那日碰见了小孩,就该目不斜视绕路走开,就没了这许许多多的后来。
可惜没有如果,时光也不会倒流。
朱星杰瘫在那片沙海,望着绯色背景里张扬的棕榈枝叶,望到眼睛发酸,望到泪流满面,望到泣不成声。
失去至亲之后,他曾是他唯一的光。想着从今以后两两相伴也可以无所畏惧一心只实现梦想,没想过走着走着,又变回一人独自游荡,在无尽的攀登的旅途上。
朱星杰在沙滩上躺了整夜。那天起,少年再没回过“家”也再没去过王琳凯的家。
朱星杰重又开启陌生又熟悉的放浪生活。白天在棕榈树的影子下,像棵无知觉的嗜睡植物,入夜在酒吧里浅酌低吟,像具生人勿近的冰冷雕塑。总有不识趣的男女想和他亲近,他漠然走开或口出恶语,让自己陷入危机和困境,惹人愤怒打他两拳也好,鄙夷他目光斜视也罢。
那些时刻才明白,他为什么还活着。在别人的情绪中,他才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学校联系父母,说他旷课打架不学无术,父母说没时间飞来,希望校方多加监督。呵,他一点都不意外,初中那会就干过离家出走的事,这点小事惊不起什么波澜。反倒听说王琳凯的父母来来回回找了自己好多次,一面照顾医院的孩子,一面四处奔走寻找另一个孩子。每每想到这,朱星杰就升起一股深深的自我厌恶。想被爱,又不想被期待,想回去王琳凯家跟他爸妈说抱歉,又觉得自己脸皮真厚啊凭哪点。
不如在这片海岸,每个黄昏让沙子淹没躯体,跟棕榈树长在一起。
......
这生活可能过了一个月,或者更久他没了时间概念。躺到酒吧开始营业,起身远远看到户外区凌乱不堪有人捣乱。朱星杰想都没想就奔了过去,也不在意谁占理谁先机,冲进混战的人群,和对方扭打在一起。他潜意识知道绝不是路见不平,只是想虐一虐身体,暂时唤醒腐朽的心。
社会性质的斗殴事件里,少年人毫无还手之力。几次倒地又几欲爬起,直到手脚动弹不得。素白皮肤上青紫夹杂血痕遍布,他只觉得麻木。
模模糊糊有人喊他名字,声音太轻他以为是梦境。冰凉的手抚上他手臂,抓紧似乎想将他拉起。朱星杰终于清醒,恍恍惚惚看见自己又回到棕榈树的阴影里。头昏脑胀,浑身酸痛,喉咙里都是腥甜的血。
“杰哥......”
猛然一惊,惊觉身侧蹲坐着是王琳凯小小身影。
“卧槽......”
朱星杰揉揉眼,确认不是自己神智不清:
“......你怎么在这?”
少年想仔细看看许久没见的人和梦里有何区别。他清透无邪的眸一如从前,更瘦削的肩和苍白如纸的脸,却提醒朱星杰,时间从未好意放他走远。
橘红霞光中,没了色彩的王琳凯被染上温暖颜色。
“来找你啊。”
王琳凯坐在他身旁,冲着他淡淡一笑,干燥的唇牵扯出力不从心的弧度。朱星杰宁愿他静静坐着,面无表情也好,也不想看他强颜欢笑。
“......我送你回医院,走。”
朱星杰起身想拉王琳凯起来,但没站稳,自己反倒摔坐在地,才发觉周身伤痛,也没比他好上多少。
“不用了,杰哥......”
“回去也就那样。”
王琳凯平静的脸上闪过些悲伤,但没停留太久。他转过头望着遥远的天边,目光飘渺。
朱星杰潜意识里明白透了这绝望的语气,却根本不想承认,他厌恶王琳凯眼里的憧憬和好似告别的语境。
“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打你?”
少年伸手要捏王琳凯的脸,却又停在半空收回了手。往日不分轻重,现在怕捏一下小孩会痛。
偏过头去不看他,眼前模糊一片强忍着泪绝不落下,暗自想,要流泪的话,都都流进心里。
“杰哥......”
王琳凯的声音愈发轻,往他身边凑得更紧。
“就呆在一起吧,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好。”
少年环住膝盖坐直身体,王琳凯的脑袋轻轻抵在他肩上,安静得能听到他微弱呼吸。
“杰哥,我有点困......”
小孩望着远方眼睛眨啊眨。
“......困什么,天都没黑......”
“王琳凯......别睡啊,别睡......”
朱星杰低头去看王琳凯低垂的眼,伸手摸了摸微凉的脸:
“醒一醒,我给你讲故事啊......”
少年望着绮丽晚霞在天边流动翻滚,化成千百种姿态,却没有一种比记忆里的王琳凯更灵动可爱。
“哎,我跟你说啊,就我第一次遇见你吧,我本来不想管你的,看你被打那个倔样,特别像我从前,就十四五岁那会。”
“我心想,当初怎么就没遇到像我这样的人啊,也没人管我......你连个药都不会擦,你怎么办啊......所以啊,你身边得有个这样的人啊,那就我吧,不然能怎么办呢,你才这么点大......”
“还有那次,你不是拿着情书去找人家小姑娘了么,你不知道吧,我就在台阶上啊......”
朱星杰手肘轻轻推了推小孩:
“你小子可以啊......我听说挺多小姑娘喜欢你的......”
“那是......”
王琳凯轻笑,往日的得意当下显得有些吃力。
“......说实话啊,你也是喜欢她的吧,我看得出来,多好的小姑娘啊......但你还是拒绝了人家。”
“是怕跟你一起,那帮人找她麻烦,还是怕她被你连累也遭人排挤?还挺像回事的,长大了啊......”
朱星杰说到这心里酸楚,他不想深究,答案那么明显,他却没早点理解。
王琳凯早知道的,知道时间不多,就有些事,他走不到结局就没资格开始。
“嗯......说说我吧,那时候奶奶走了,真的很难过啊......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做,想着也许料理了后事就回重庆吧,要不是你的话......”
“我真没想过,你会来找我,你知道么?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第一道光,很刺眼,很亮.....”
“得谢谢你啊,真的,留下来陪我这件事,我大概会记一辈子。你人这么小一个,竟然还学着照顾人,照顾我......你啊......你啊......”
少年还是食言,眼睛酸涩,没忍住泪就滴落,湿露露一片陷入柔软的沙海。
“第二天天亮,醒过来的时候你就睡在我旁边,阳光刚好照在你侧面,整个人都在发光,我还以为我看见了没长翅膀的......哎,太肉麻,不说了哈......”
朱星杰笑了,他从没想过要跟王琳凯做什么告白,只是有些话现在不说,他怕就再无人可说。
“我其实特别不爱去别人家你知道么,看别人家团聚我就总觉得自己特孤独......你家,不太一样,我觉得,很幸福......我还幻想过,我跟你,我们俩就一直那样,生活在一起,每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不用想以后......”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去北京的,虽然我说那是梦想,但梦想这事,在哪都有可能实现......”
“你在机场,哭了吧,我看到了......其实,你不想我走的话......我也可以留下啊......”
朱星杰轻轻触了下王琳凯的脸,他看见小孩眼底流转着华彩,转眼又暗淡,眼尾低垂,似是要熟睡。
“别睡,听话......”
少年抓住王琳凯的手,死死攥在手里,想着多施些力气,就能绑他在身边。
“都是我说,我说你都听腻了啊,换你啊......王琳凯,说话......说话啊......”
王琳凯的呼吸弱到听不清晰,少年流着泪在耳边轻轻唤他姓名,他微微睁开眼睛,望着头顶那棵棕榈树枝叶,似笑非笑的神情:
“杰哥......你说人有下辈子么......”
少年握紧他冰凉的手贴上自己温热湿润的脸。
“如果有下辈子啊,我想做一棵树......最好是棕榈树,因为那是你最爱的。”
“是最高最茂盛的棕榈树,长在你每天放学或者下班的路。”
“哥,你也一定抬头看我,记住我的样子,毕竟那是你最爱的一棵树。”
王琳凯微笑眼里闪着光,他似乎看见幻想中的少年经过身边,抬头朝自己张望的模样。
朱星杰极力控制,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浸湿了王琳凯的手,从指缝间渗出滑落在他手臂。泪不是泪,是他藏不住的心事,和留不住的心里的人。
“别说了......你他妈别说了......”
“......但可惜......可惜.....哥,你不知道那是我,虽然你最爱那棵树。”
“也可惜......可惜人似乎没有下辈子,我也不能变成那棵,你最爱的棕榈树......”
“杰哥......我真的很困......我要睡咯......”
“别......”
“杰哥......我啊......喜欢你哦......”
“......别.......”
王琳凯的手自他手心滑落,天边余晖陷落幽深海底。
......
离开沿海城市的前一天,朱星杰去了王琳凯家里,帮忙打点了大小家务,添置了柴米油盐,陪爸爸妈妈吃了最后一顿饭。王妈妈还是摆上了四副碗筷,王爸爸叫他放假就回海边看看。这城市这栋屋子,永远是他的“家”。
又到海边那棵棕榈树下,腥咸海风吹乱少年长长的发,抚摸树干抬头望望枝叶间的蓝天,远比黄昏更耀眼。
从包里取出那件印着棕榈树的文化衫,朱星杰三个字还闪着金色的光,崭新就像昨天。
在树下点燃,那图案和姓名一起,火光中化为灰烬,随风而去是他不具名的典礼。
朱星杰顺着青烟望向远方,海天相接世界的边缘,他也会在那里等着自己。
转身离开,少年逆着风在笑:
“穿有我名字的衣服来找我,我等你哦。”
「那是最好的年纪。
有的人路过那里,留下些青春记忆。
有的人,留下灿烂的笑和动人的歌,像永恒的诗,永远停在那里。
你一回头,他还是十四岁的模样,在夕阳的树下朝你招手送你远走。
在未来相见,在梦里相见。」
—————— The End. —————
L.A.
4:00a.m.
王琳凯惊醒,大口喘息,环顾一圈,还在懵圈
拿起手机发现才凌晨四点
时差作祟,脑仁都疼
翻开微信置顶
— 杰哥
— 杰哥,你在干嘛
— 杰哥,快理我
— 朱星杰!
P.E.K
20:00p.m.
朱星杰正埋头写歌还在旋律中游走
一连串微信提示音在耳边轰炸
皱着眉拿起手机,看清姓名就生不起气
是小鬼就没办法啊
—......
— 又怎么了,说
— 等下,你起了?还是你没睡?那边才几点?4点?
— 你怎么回事
SharingTime
— 睡了,又醒了,吓醒了
— ?鬼你都不怕,还能吓醒?
—......真的
— 咋了,跟哥说说
— 我做了个梦,噩梦,呃......也不算噩梦
—......好好说话,梦到啥了?
王琳凯拿着手机细细回想,情节有些模糊不清
— 大概就是,我生了那种特严重的病,你就特别舍不得,都哭了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乱说话
— 哈哈哈哈,不舍得我生病吧你就
—......是我根本就不会哭好么
朱星杰把手机屏幕扣在胸口,模糊记忆里,他似乎做了同一个梦。
— 对了,还有,棕榈树
— 你这梦真高级......还有配景
— 你怎么这么爱棕榈树啊,我说在我梦里
— 因为酷
— 对了,我知道我为啥做这个梦了
— 玩太累了?
—
— 好看吧,是不是贼好看贼酷
— 6.
— la真的超多棕榈树,还有晚霞
— 我当时就想啊,你要是看到肯定喜欢,就拍了好多
— 忙着忙着,搞忘发了,嘿嘿
朱星杰笑着点开大图,细细看王琳凯拍的棕榈树和道路尽头粉色晚霞。他爱的味道,王琳凯都知道。
— 可以。
— 你居然会留意树
王琳凯眼睛睁不动了,懒得打字,用气声发了条语音:
“要不是你,谁会在意那些树啊......”
朱星杰保存图片,设置为桌面,笑着想这小孩大概已然又睡过去。
— 晚安,我的弟。
—————— Fin. ——————
就小时候看蓝色生死恋哭的很厉害
十几岁的时候又觉得很矫情,什么鬼
最近看的话,又觉得其实还是挺悲伤的一个故事
十几岁时候其实是,没看懂而已
因为听到弟弟说对la的印象里有棕榈树
虽然确实很多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谁会在意那些树”
于是就有了这个文
p.s.
我本意就是停在 the end那里
后面那段因为我知道你们可能私心里还是想he
其实不是说人走了离开了或者怎样就是be
爱不在了哪怕活着也是be
爱还在,我带着那爱意孤独过一生
那也是美好的结局
休息一下
有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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