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如也

鸦青 【叁】

禁转不上升,看准tag

贾 鬼 星 

兄弟羁绊,内容平均

前情请翻阅【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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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Justin的“出府几日”有时只一日,有时七八日。他回来总悄无声息,但凡看到各处婢女慌慌张张往东苑去,那八成是那位少爷回来了。起初王琳凯也好奇,穿过整个白沙的山水场地,去东苑寻他。每次都只看得里外三层围着侍从,主屋的障子严丝合缝,露不出半点眉目。


不时进出些抱着药箱的大夫,低着头掩着面也看得清那双双恐惧的眼。气氛紧张肃穆,让人怀疑障子里的人正徘徊在生死一线间。


他也试过闯入,总被门前黑衣死死拦住。说小少爷休憩,不便打扰,哪怕是少爷您。是喊他少爷没错,那神情冷漠没半点敬畏之心。


于是每每此景,王琳凯总立在门廊外,渡几场暴雨观几场晴,等夜幕低垂众人都散去,唯剩下屋内的纸灯透出摇曳人影。他会走到障门前,轻敲格栅,说上句:

“我走了,好了就来找我。”


西苑的门总是敞开,哪怕等的人从来不走正门进来,那也终归是种欢迎的仪式。


隔几日,Justin就会来。来时憔悴面孔上笑容依旧,也不掩饰身上多了几道绷带添了几处新伤。王琳凯问他“使命“如何,他喝口热茶愣上两秒然后笑笑:


“败了。”


王琳凯确定看到他眼中的汹涌,翻腾转动又一秒成空。那想必是一场殊死搏斗,身体与意志的尽透,似乎是他心里一座峰,一路荆棘遥望顶点却总无法触碰。


训练每日必修,以为能潇洒舞剑,却多是练些枯燥的基本功。王琳凯嘴上说讨厌,实际上不曾懈怠,比如举剑平肩一个动作,他能练上一天。这是在Justin出府的日子里独自练习,要是碰上两人一起训练,王琳凯会更卖力,憋着的那股劲恨不得全发出去。


待到能耍上几招像模像样,王琳凯心里就总想着和Justin比个高下,可每每横着剑挡住Justin去路,那人总捏住剑刃轻轻推开,笑眯眯说:


“哥哥就这么想跟我比试么?”

“不着急,不着急。”

“下了课,我在那苑子边的大石头上等你。”


而后扯着他衣袖指着遥远的看不清的方向,跟他做这些课后相见的约定,仿佛去了那里就能分出个胜负。


所以王琳凯第一次去了管家口里万万去不得的“凚苑”。竹林深处有少年仰望乌云遮蔽的天空,盘踞在硕大的黑石顶上,等他到来。闻见动静看清来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笑开,轻盈一跃跳到他面前,满眼惊喜像是没想过他会来:


“我等你好久啊。”


也不提比试,就拉着王琳凯在苑子里逛,看他雨天藏身的岩石缝,看他刻了姓名的云杉,看他细心呵护的那朵百合,看他垂足戏水的那汪深潭。


这是世人不敢涉足的域界,也是Justin的乐园。


没有所谓的比武和胜负,他不过想引王琳凯来他的地方,陪他消磨孤独时光。满腔的愤懑总被那种无邪的笑磨平,只能去想着来日方长。握剑的力气都松了几许,一来二去也就再不找他比试,那苑子反倒去得轻车熟路了。


那日王琳凯又去凚苑,连剑也没拿,只是来喊Justin去西苑尝尝绮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新茶。结果整个苑子转了个遍也没寻到人影,想他可能又神出鬼没出去了结他那“使命”。行到林子深处那一汪不见底的潭水前就悻悻想走,转身听见水底深处咕嘟嘟的声响,回头就恰见着“水人”从潭中窜出来,着实吃了一惊。那水人大口喘着气,甩头抹去脸上的水,见着眼前人也惊得激起周身水花,定睛细看才长舒口气:


“你怎么在这啊?”


Justin裸着身子游到岸边,朝目瞪口呆的王琳凯笑着扬首,撑在岸边半出着水面:


“哥哥,你要吓死我啊。”


王琳凯猛然看见少年惨白的身上纱布又渗出稀释的血色,那原先所剩无多的完好皮肉上,又画上了几道新鲜血痕。


“你他妈的......才要吓死我啊......”

颤巍巍开了口,视线却离不开那绝好皮囊上绽开的皮肉,不自觉攥紧拳头,再去体会Justin窜出水面那瞬的笑容,好看归好看,却也是苍白惨淡。


Justin找到石头缝隙里藏着的干净衣服,换衣服的时候碰着伤口也只是微皱了眉头,如同是些习以为常的小伤。


“你......不疼么?”

一句废话,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哎,被哥哥撞见了,那我可就没秘密了。”


“我带你回去,找大夫给你治。”

王琳凯一把拉过Justin要往自己背上背,却被他反手扼住,轻巧躲开。


“这个潭啊,只需长憋口气,潜到深处,在绕过水底的石洞,一口气浮上去,就能......”


“是不是他妈不想活了?!”

王琳凯掰开少年的手,一怒之下推了他的肩,Justin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才摇晃着立住。


少年沉默,低着头盯着水珠自发梢一点一点滴落在地。Justin的面色愈发苍白,王琳凯能透过他细碎的刘海看见他无神的眼和颤抖的唇。


“是啊。”


王琳凯以为自己听错,却忽见Justin抬头那瞬阴郁面孔上装点好的笑脸。少年就那样望着他,心无杂念。


“一口气浮上去啊,就能通到一块开敞空地,走一段下坡路就见到一个别致的小苑,那苑子里有几株梨树,这时节落雨时,梨花会洒得满苑.....”


先前那对话仿若从未发生,Justin朝王琳凯走来,揽上他的肩,欢快的语气微笑的脸,一如从前。


那一定是错觉,Justin从没答过那句。

......


难得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穿透繁密竹林,斑驳光影印在素色长衫,暖色散在背脊,衬得那背影柔和温煦。再看不见伤痕和血迹,少年只是干干净净的少年而已。


“哥哥,你方才见到小白么?”


“啥?”

“谁是小白?”


王琳凯折断挡在眼前的枝干追上Justin与他并肩而行。


“一只小白猫。”

“你曾见过的,那日在厅堂上。”


“哦......它啊......”

“没见着。”


“可惜。”

Justin叹气摇摇头,仿佛王琳凯错过了什么绝世珍宝:

“小白当真可爱,只不过经常寻不着踪迹,只有我唤它,它才肯出来。”


“嘁......白猫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黑猫。”

“黑猫酷啊~”


Justin忽然顿住,转头望他。

王琳凯猜测是天边余晖倒影在他眼里,不然怎么这般动人闪耀。


“当真喜欢么?”

“啊?呃,是啊。”

猝不及防的认真,他也曾见过这小孩流露几回。


“给你找来小黑,你养么?”

“小黑是谁?”


Justin带着欣喜的笑自顾自往前,走进那一片洒满金色的开阔地,留了王琳凯愣在原处看他那勾了金边的背影,在空中挥了挥手:


“黑猫的名字啊,跟我的小白凑成一对。”


陡坡前少年跃起,王琳凯追到坡前已不见他踪影。轻叹口气,也不知他去找大夫没有?

......


见多Justin出府,有人心里难免羡慕。鸦青的生活既原始又多规矩,唯一那点盼头就是有朝一日能跟Justin一样,也身负什么“使命”,完结了就光明正大接了那人的班,连人也不用杀......想到这,王琳凯忽然愣住,惊觉自己思路扭曲过于天真,狠狠抽了自己耳光,涣散眼神对上焦,嘴里默念:要杀人的,一定是要的......


这天才发觉,日复一日的平静中,他内心深处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在慢慢松动,一点一滴瓦解。好比他觉得每日练剑挺好,Justin不时出现和他玩闹也挺好,要是真的有了“小黑”,那就再好不过。而这便是可惧之处,没了心性的人,终有天屈服变成人佣。他确信唯有出府,看看俗世人间,才能勾起他前仇旧怨,唤醒深深埋藏的不可说的夙愿。


王琳凯等的机会很快到来,上元节是唯一允许出府的日子。


管家拿来瀛国传统服饰叫他换上,王琳凯不置可否。一听换了衣服便可出府,去汜河边看花灯,没半点犹豫披了衣服就要奔出房门,到了苑子里又折了回来,问Justin呢,Justin也去么?管家摇摇头,王琳凯的快乐当下就少了半分。


久违的自由令人忍不住加快脚步,离鸦青愈远愈觉得畅快无忧。微风柔和,鸟鸣悦耳,绿竹清新,花香沁鼻,只差一个伴侣,不然一切在这节日里都圆满演绎。


汜河在京都城中心位置,南城高山上积雪融化落成源水,流经各处山涧溪流水量丰沛,贯穿南北将整个京都一分为二,远远又在北城的港口汇入洋流。每年上元,着古朴衣衫的年轻男女聚在河边,女孩们在上游稍许,放提了诗句谜题的莲花灯,静静看下游的男孩们拿竹竿挑了自己的灯,解谜对诗到自己面前相见,再成就一段都市背景里纯粹的爱情故事。


来时听那多话的船夫提过种种,这简直像个传说,是王琳凯嗤之以鼻的老掉牙穿越剧情。可偏偏就从手机app能约到各色美人的世道,一眨眼返璞归真,靠写诗提字来牵动那点姻缘。可他哪相信什么姻缘,趁人多看看貌美的姑娘,凑个热闹罢了。


站在下游,放眼望那一盏又一盏莲花灯从眼前飘过,年轻的男孩在岸边守候,在百花中辨别哪一盏才是心上人的谜题。他远远看中素色那一盏,在娇艳的花丛中显得遗世独立清高不可方物。他用腰间那把细剑挑了灯,只觉得好看,并不在意也许那灯的主人正在源头等他寻去。


素色莲花的中央蜡烛顶上夹着字条,该就是那定情的谜题。王琳凯皱着眉低声自语:


“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¹


磕磕巴巴念到最后半句,那半截黄纸被烛火点着,王琳凯仓皇中松了手,那半句谜面化成灰烬随风而去。他捧着莲花眼光随那零星火点飘摇,灰烬好似森中的萤火一团儿飞快流向水面,又忽而在河边那远远伫立的身影旁绕起。一袭白衣在风中回首,点点火星照亮面孔,那瞬间犹如雾散夜明拨云见月,慢放的回眸王琳凯见到白狐的假面。


王琳凯发愣,男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苍白清冷,好似他手中那一盏素色的花灯。岸边的烛光映在面具侧颜,他终于看清白狐细长的眼睛和鲜艳的唇。那唇线绵延画起似有若无的弧线,是一个寒夜里染上暖意的笑脸,似在轻声呼唤勾去他半块魂魄。


火光熄灭,笑容重归夜色里。王琳凯借着岸边那一点微光缓缓靠近,走到一臂之外伸手去触,划过素白面具上一道未干的红痕。白狐狸微微偏头躲开王琳凯的手,隔着面具的狭缝诧异望他。王琳凯也被自己举动惊住,他本不是这样唐突的人,怎的就在这花灯的河岸边上伸手就要碰个陌生人,他一时也有些晃神。


白狐狸把王琳凯悬在脸旁的手推开,后退了两步轻轻笑道:


“这白狐面具是缅国象牙造的,上头的红线新描的还未干,朱砂里头混着流金的呐......”


这声音内容都分外耳熟,王琳凯皱眉不自主靠近想听得更真切。


白狐狸低头看了眼他手中捧着的灯,目光温柔几分:


“这么多灯......你怎么偏偏挑了盏没颜色的。”

似问句又不是在问,好像他早知道答案似的。


“我就凑个热闹,那些个粉的红的一看就知道心里头有念想,我挑了去还不得负责?”


王琳凯转了转手上的灯左右前后望了望,像看着什么宝贝:


“你看这盏,素白的,没一点颜色,一看就是......”


“是怎样?”

白狐狸微微歪了头看着少年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一看啊,就是那种毫不在意旁人垂青,恨不得跟着这谜题沉到汜水河底里去。”


白狐狸微愣一下又笑开:

“你解了谜没有?”


“没......谜面都没看清,就烧起来了。”

王琳凯望向白狐身后岸边那一团灰烬摇了摇头。


狐狸跟着他眼光看去又一下下颔首,隔着面具的眼睛闪过一簇微光:

“唔......”


回过头又扬起面容,眼角里带笑:

“这样也好。”


王琳凯疑惑更甚,方才那一句像足了某个脑海里的身影,呼之欲出又实在想不起。


白狐狸欠了身作揖似是要走,王琳凯拦住他肩头,那指尖上头的朱砂蹭在素色的绸缎上。


“喂......”

少年叫住人家又不知道说什么,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有些尴尬。


白狐狸笑笑拎开他的手:

“这位客人......”


“您毁了我一把太师椅还不成,还要毁我面具和长衣啊......”


王琳凯瞬时跳开,大段空白全都填补,一时欣喜又一时羞愧。想开口问朱老板近日可好,又想起那张淋透的太师椅和划了红痕的象牙面具,到了嘴边的问候又都成了囊中羞涩。


“嘿......”

“不,不好意思啊,朱老板......”


朱星杰隔着面具笑得隐匿,以为萍水相逢的少年竟然就在这样的日子再遇,说不上是注定那也算作缘分。


“记得来取你那张椅子啊,我等着呢。”


朱老板摆摆手,转身走出几步脚下又顿住,回首望了王琳凯手中那盏素白的花灯,望了半晌才又出声:


“这灯......蜡纸折成,放着玩的,你挑了去......”


说是缘分,偏偏他又挑了灯。


朱星杰转过身在夜色里挥挥衣袖:

“那就拿去吧。”

......


王琳凯愣愣望着朱老板离去的背影,指尖的朱砂干透嵌进甲缝里,下意识扣去却划破了皮,朱砂末渗进皮肉,阴阴的疼。再抬头,那身影已消逝在夜色,低头看那蜡纸的灯,惨白凋零惹人心疼。王琳凯走到河边借了火星,素白的灯重又亮起,随着涓涓的河水漂向远方。


王琳凯就那样沿着河岸走,看一对对男女执着莲花相见又凑在灯前映着笑颜。他想,等他找到等价交换的宝贝,他是得常去无量轩看看,看他那把太师椅是否完好无缺,看那个晴天娃娃还灵不灵,还有铺子里神秘的白面男人,那位朱老板。

......


夜色渐浓,王琳凯站在南山脚下,又抬眼望这没边的石阶,心里千百种滋味,没有一种是正面情绪。他几乎不想跨出第一步,重又迈入看不见枷锁的牢笼。


略高的台阶上有些响动,台阶上似乎坐着玄色身影。那人缓缓站起,在高处的台阶上远远望他。黑夜里格外警觉,那厚重的压迫和刺鼻的杀气,令他畏惧。王琳凯定住动弹不得,只举起灯笼照亮高处的幽暗。一眼见着那人影带着白狐面具,素白脸孔诡异笑容,还有那蔓延至侧颜的朱砂线。


少年一阵心惊,这身影绝不是方才那一位白衣,可这面具......缓缓靠近,借着微弱的烛光终于看清,那润泽的象牙光泽和唇线上折断的一点痕迹......


黑衣看清来人,快步跳下石梯,又顺手扯下脸上面具,一瞬间里王琳凯看清那张明媚笑脸,跟方才肃杀的气息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哥哥,你才回来!”

Justin的笑脸,在暖黄的烛光中显得分外动人可爱,而王琳凯却仍在刚才的心惊中不能释怀。


“你......哪来的面具......”

王琳凯盯着Justin手上的白狐面具万分疑惑。


“啊,这个啊......”

Justin眯起眼睛神情莫测,将面具举过头顶,遮住当空的月亮。银色圆月下白狐的侧颜那道撕裂的红痕闪着鬼魅的光。


“路边捡的呀。”


Justin回过头朝王琳凯扬扬眉毛,极快的速度将面具别在腰后,如同那就是一面无关紧要的面具,能在街边小摊上随意买来的玩意。


“哥哥,你过来。”


忽略王琳凯的疑虑,Justin猫起腰招招手叫他过去,这才发觉Justin的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团还在动弹。走到近处几乎头靠着头,Justin从怀中掏出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王琳凯下意识后退,却听见两下奶声奶气的猫叫,借着光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纯黑的猫崽。


“小黑乖哦,这是哥哥~”


Justin笑着把猫往哥哥怀里放,小猫像是认得他似的,跃到身上直往他怀里钻,又伸舌头舔王琳凯手背,几声喵喵叫得他心软软,暂且遗忘那道折断的朱砂痕。


王琳凯欣喜,一下下抚摸它的背,他终于有了他的“小黑”。黑猫抬首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幽蓝的眸子反射月光,黑夜里既温驯又神秘。就好像那个站在一臂之外的少年人一样,静静看黑猫和最爱的哥哥,享受半晌温柔月光。

......



上元节那天,唐街的铺子张灯结彩装点黄红,就为招揽往来的年轻男女,可能除了朱老板的无量轩,哪里都很热闹。


朱星杰关了铺门,摘下那白狐面具搁在柜台上。戴上手套从台面下取出瓷瓶,轻轻擦拭上头的浮尘,擦完瓷瓶便是茶盏,这如同每日必修的功课,一一把玩他珍爱的物件,方才安心。


上元的夜与寻常的夜別无二致,银色月光洒满小院,清泠泠透着些许寒意。微风拂过,墙头的扶芳摇曳,盛满水的瓦缸里睡莲轻轻颤动,红鲤转瞬沉入水底,似是感知那股浓烈的杀气。


黑衣少年伏在屋檐,像只盘踞在礁石的乌鸦。眼神锐利锋芒毕露,死守住那屋内白衣的男人伺机而动,等待一场生死交锋。


朱星杰走进后院,自梨树的缝隙间抬头,朝屋檐上的少年招手。


“今夜是上元,你为何不去河边?”


Justin愣了愣,旋即笑出了声,如刀的眼神化作温柔的风。


“等我了结了你,自然要去。”


黑衣少年轻轻落下如羽如鸿,扬起一阵风,带走一树白色的梨花。飘过后院小径,梨花落了满地,男人看着满园梨花低头浅笑,轻轻叹气:


“你每次来都弄的我这后院一片狼籍。”


“很快就干净了,等我杀了你。”

Justin横起短刀,缓缓靠近。


男人又笑,捏住近在咫尺的刀刃微微用力摆在一旁:

“我看你伤还未愈,又逢好日子......”


想起方才河岸边偶遇的少年,朱星杰不由牵起笑意,上元于他从不是好日子,只不过今日恰逢些有趣故事。


Justin收了刀,这正合他心意。第一次,他来这后院不为了结“使命”。少年笑眯眯走近,跟着老板往前院去,朱星杰没太介意自顾自又擦起瓷瓶。


男人悉心把玩心爱的宝贝,Justin的目光却被那白狐面具吸引,撑着手在柜台上望着面具,跟主人聊起了天。


“喂,哥哥......”


Justin转过脸眨眨眼,又是天真无辜一副孩童模样: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戴着这面具......”

“站在汜河的桥头上,抬头看月亮。”


“好美。”


朱星杰停下,抬眼望面前无邪少年,心下感慨一秒,又摇摇头苦笑:


“美,你还杀我啊?”

说得好似少年当真杀得了。


“我可以不杀你的。”

Justin带着狡黠的笑凑到朱星杰眼前,隔着极微的间隙深深望他的眼,寻常人他这样望上一眼早早就丢了魂,而白狐主人似乎仍戴着无形的面具,神色淡漠波澜不惊。


“你要交易?”

扮演商人就一定入戏,朱星杰恪守他店铺的规矩,一物换一物,等价的交易。


“府上来了新人......”

开宗明义,Justin退回原地:


“你答应我不碰他,我就再不找你。”


朱星杰略微诧异,他从来只见过Justin两副神情,摄人的和动人的,像此刻这般严肃郑重却是第一次见。


“新人?”

......


“嗯。”

“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低下头暗自攥紧拳头,指甲都嵌进血肉里,少年似是下了决心。

......


“我答应你。”


鸦青来了谁他不在意,他只管要了继承人的命。可这位继承人的喜悦朱星杰看在眼里,他初识他时也曾见过这稚子般单纯的欣喜。


“那个......”

少年跨出门槛又再回头:


“我还想要......那个面具。”

“当个凭据。”


朱老板微愣,转瞬又笑,随手将柜面上的白狐丢于他,少年这才心满意足离去。少年的背影隐匿于幽深夜色,朱星杰陷入片刻沉思。他在想那位“新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个只懂得杀人的工具,也通晓了人情。


— 待续 —

1:“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红楼梦》二十二回贾惜春的灯谜,谜底是“佛前海灯”。具体含义想了解可以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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