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
禁转,不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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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穿透白纱洒在王琳凯脸上,风吹动纱帘一角轻轻拂过他脸庞。朦胧中白茫茫一片还以为是湖水的波纹反射了日光,鼻子里哼哼出低沉的音,想说这波浪怎么这么刺眼。转动眼球费力推开眼,落地窗外高耸楼宇和斑驳的绿影,划破他脑海中那一片波光粼粼。
唔......
是梦么?是梦啊。
王琳凯支起身揉了揉眼睛,望着隔了薄纱的真实世界,恍如隔世。保持遥望的姿势许久,肢体感知一点点回流,新鲜的记忆全部重启一股股涌上头。
从贝加尔湖回来那么久了么,那今天朱星杰在哪?
他记起前天,不,或许是昨天,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回来,一进酒店倒头就睡,睡了多久没人提醒,看了眼手机也算不过来。近半年似乎总有类似经历,很久不睡以为精力充沛,一睡就睡太久生物钟失灵,一觉醒来分不清白天黑夜几点几分,怅然若失不明所以,只觉得分外安静只有心跳和耳鸣,孤身一人,被整个世界遗弃。
所以,朱星杰在哪?
脑海里一直在搜寻记忆中一个目的地,他记得那人零零散散跟他提过的,这周去哪,下周如何安排,可他怎么一时半会全记不清?
是不是睡糊涂了。
掏出手机划到最顶,想找一个特别熟悉的置顶ID,前排来来回回划了几次也见不着,奇怪,哪去了?
最终在大概四十多位的地方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ID,竟然换了头像,是自己没见过的造型。来不及细想何时取消了置顶,点开头像就翻起照片。一屏又一屏,他看见那人的新发型还有给某个品牌推广的小视频,短短几秒依然很帅气,下面有许多记不清脸孔的昵称在留言,都在夸他帅。
翻了好久,才终于看到自己,一张四人的合照里自己笑得特别傻气,日期定格在写真发售那一天。
王琳凯垂直降落在大床的中心,盯着天花板看吊灯摇摇欲坠,而他下一秒就要被砸扁。这感觉很丧。
荧光照亮他的眼,屏上清晰记录上一次对话的日期是三天前。
-我回来了
时隔1小时37分等来回复。
-好的,注意安全
他故意不立刻回复,锁了屏干自己的事儿去。直到登机前一刻,拿出手机发现依然没有下文,没忍住还是他先开声:
-我登机了
午夜航班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个时区,他想或许那人正在睡觉,或许正应酬赞助方,或许在台上唱......总之有很多或许,每次会随意寻一个借口宽慰自己。
对话停在这里,三天前的讯息依然没有回音。这世界上会有人离开手机整整三天么?王琳凯揉揉眼睛把纱帘全拉上,在大床的中心蜷成一团,跟他的心保持统一姿势,皱皱的很无力。
-朱星杰在哪?
种种思绪作怪,他找了周彦辰。
-你问我??
不用猜也能想象周彦辰隔着屏幕的表情。王琳凯在问他朱星杰的下落,言简意赅,直白之中又透着无奈。
-他在哪?
-在上海
王琳凯悬着的心落了半截,至少知道那人安全。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是吐不出来,他没办法生气,首要的情绪始终是担心,紧接着又是寒心,他不知道的事周彦辰知道。
-你怎么知道
-......他跟我说的啊
周彦辰总是知道的,他是朱星杰最好的弟弟。那自己呢?王琳凯对于朱星杰来说,又是什么定义?
-哦
扔了手机抱着膝又望向窗外,傍晚时光其实好惬意,漫天红霞飞速流动,在高楼的玻璃上重重叠叠,下一秒就要绕到他身边把他环抱,温暖柔软像人类皮肤透着光的触感。
恍恍惚惚他记起相似背景中有人在橙色光晕里望着他笑,眼角唇边全是多情的红,暧昧悬在微小的距离间发酵,越靠越近然后轻轻吐气:
“小鬼啊......”
那人只喊了他两字绰号,再没下文,可眼尾的红全都渗进了眸子里,暖色的光彩在他眼睛里打转,像是快流出泪来。
“我啊......好喜欢你哎......”
浪漫得虚无缥缈一塌糊涂。
“跟我一起吧,怎么样?”
不因为笨拙的乏味的告白,只因为那天夕阳过分美丽,和着晚霞的红和唇的温热,从此王琳凯的灵魂烙上了朱星杰酒红色的印。
最后一抹余晖散尽,青灰色的天边剩一丝橙光苟延残喘,更衬得夜幕降临前的冷清。王琳凯不自觉裹紧自己,他很想那一线的光永远停在那里,所有温暖的热烈的红都不要肃清,时间可以暂停,让他活在那个傍晚一遍又一遍听那人老套的款款深情。
美好的东西都好短暂啊。
他问过朱星杰,为什么人不能永远年轻,永远潇洒安逸,就像现在此刻般无所畏惧。他当然知道这是愚蠢的问题,也知道花开花落昼夜更替,可我们为什么,凭什么不能今朝有酒,明日再愁?
我他妈根本不想知道你能不能永远爱我,或者下一秒我们会怎样,我现在他妈的特别爱你不就得了?
他记得当时朱星杰望着他笑,望了好久望到笑容慢慢消失掉:
“当然可以。”
王琳凯咧开嘴就傻乎乎的笑,那人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顺手又在脸上捏了一把,不很用力但总觉得有些难言喻的情绪,一闪而过又是温柔神情:
“你个喇叭花儿炮仗精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你能活一万多岁,永远在青春期,声音小点儿成么?”
成啊。
当然成了,朱星杰说成就成,朱星杰说“当然可以”,王琳凯就当作他当真可以不用老去,不会迂腐拘泥,不会自怨自艾矫情病,对酒当歌星辰不陨。
可然后呢?
他说他能活一万多岁,那一万年以后呢?
当一个只争朝夕的人开始想以后,暂停的时间就开始缓慢倒流而后倍速奔涌,把人远远甩在身后。根本来不及抓住那些浪潮里相处的零星泡沫,夕阳里的信誓旦旦竟然也无影无踪。
他突然醒悟,那天朱星杰的笑脸里到底有什么让他说不清楚却那么在意,那大概是一种千帆过尽后的惋惜和宁静。他在看他自己,从前的自己,也这样无所畏惧所向披靡。时间教会他的他不会点醒,他愿意看王琳凯永远年轻。或许也有一点点担心,因为不想“以后”,不代表“以后”不会到来。不说“永远”,或许因为根本没有“永远”。
成长好残酷啊。
爱情到底是迷人的毒药还是无聊的消遣,那取决于心态。从前当消遣,朱星杰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一点一滴溶解在每一个日暮和朝夕,直到毒入骨髓无药可医。
还记得某次活动尽兴而归在车里吹空调,车窗摇起隔绝喧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青鸟在晚霞里翱翔,但他飞得好累啊,好想回家睡觉,那家里最好有朱星杰可以抱。自那一天起,他明白他被爱情套牢,不再潇洒只想在温柔乡长眠不醒,成为庸俗的千万人之一。
夜幕低垂街灯四起,霞光消失的位置漆黑一片连星星也不曾出现。他想起他的那颗星,明明很近却寻不到踪迹,都一样。
朱星杰在哪里啊?
王琳凯第一次问起这样的问题,还是半年前。那时他刚红不久,飞来飞去变更目的地,每天不知要在机场耗费多少青春光景。他等飞机的时候习惯给朱星杰发微信,在哪啊,在干嘛呢,想我了么?那头没隔多久会传来语音,说的很轻很慢还拖着长长的尾音:想呀。
有次手机和充电宝电量都用尽,第一次感觉与全世界断了联系安全感趋近于零。他是谁,他才不在意别人找不着他,他在意的不过就是朱星杰查无音讯。于是他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跟助理哥哥或者经纪人姐姐聊东聊西,不过就是想“顺便”问一句:
哎?那杰哥在哪呢?
后来他忙了好一阵,是特别久的一段,他只记得没日没夜昏天暗地,跳舞唱歌还有fanmeeting。朱星杰好像他装在手机里的小猫,他累了就要确认他的猫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睡好有没有想他。得到满意答案忽然就像电量满格的漫威英雄,随时可以出发用快乐拯救世界。
俗人把这叫爱情的魔力,但他心知肚明,他们的约定是彼此支撑,一路走到底。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这种追根溯源的事情他从来不擅长,永远到了颇有象征意义的某一个事件,才后知后觉原来一切早就悄无声息离他远去。
贝加尔湖的定位,是他手机里仅存的爱情遗迹。他记得他在夜晚九点过后才看到日落,坐在湖边码头喝当地精酿,肚子饿了只想吃麦当劳,买不到的话朱星杰也可以。身后有人喊他名字,正是方才想吞进肚子里的那一位。
“你不冷啊穿这么点?走走走跟我回去吃饭。”
王琳凯笑嘻嘻伸手让朱星杰拉他起来,抓上他的手就一把拉到身边,看着那人没站稳扑了满怀,又软又暖好喜欢,等哥哥坐下,又在耳边呼着温热的气:
“我好饿啊~~我好冷啊~~”
朱星杰笑着拎他后颈把人暂且从身上扯开:
“你能听懂人话么?冷就跟我回去啊,回去吃饭啊。”
王琳凯摇摇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失去力的支点,软塌塌又瘫在朱星杰身上,见哥哥又想扯,干脆手臂牢牢箍住死死扣在怀里,根本也不像饿的没力气。
“嗯???”
“嘿......”
“这样就不冷了。”
隔衣相拥感受爱人的体温,寒夜里暖意袭人。
听见王琳凯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叫嚣,朱星杰没忍住笑知道是他嘴硬:
“那还饿么?”
王琳凯的脸埋进朱星杰的领口里,深深吸气,仿佛嗅到食物的香气,刚出炉的白面包也不如他厚实的胸膛诱人吸引:
“杰哥,给我咬一口吧......”
声音在胸膛和他低垂的小脸间循环,朱星杰没听清:
“啥?咬什么......”
王琳凯像头饥饿的小兽,食物就在眼前他吞咽口水蠢蠢欲动,不等许可已经拉开领口咬上爱人温热的胸膛上,最软最白的那一块肉。
“我操,你注意点,这哪哪都是......”
......
其实没做什么,他说给他咬一口,真的也就只咬了那么一口。他记不住贝加尔湖畔的黑色石滩,却能绘出朱星杰胸前那一片殷红的纹案。
夜空纯净银河透明,王琳凯仰着头看无数星星见证他的爱情。头靠头听风声呼啸湖水荡漾,脑海里回顾几日经历。东西好难吃每天都要早起,可为什么有种莫名感动,觉得就这样也好,还此生无憾。
“杰哥......你喜欢这么?”
“喜欢啊。”
“那以后,我还带你来。”
“好啊。”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
“好啊。”
“那以后,我们在这里定居,直到老去。”
......
朱星杰在星光下回望他,眼里倒影了整条银河,夺去了繁星的神采:
“......好啊。”
......
那夜的银河总在他梦里重现,湖面倒映星辉熠熠,随风摇曳粼粼波光一片又一片,漾在他美好的梦境,他都不曾醒。从此爱情就是湖边的风和夜空的星,还有并不郑重的相伴到老的约定。
回归繁忙的生活就如同美梦初醒,要不是陆续传来的照片和那一本厚实的写真,王琳凯真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梦里跟朱星杰逃离人生一场私奔。
依然是忙得昏天暗地,时间的换算不是按日期而是看身体,累了就睡,不累就继续鼎沸,快乐病毒忙着感染世界没有机会疲惫。联系在夹缝中断断续续,从开始的三连问句,缩成一句,那头也不再有长长的语音,三言两语结尾,“我先去忙晚点聊”。所谓“晚点聊”从来就没有续集。
身体还是垮掉,来势汹汹的病毒性感冒无法自愈,迫于无奈只能停工就医。王琳凯终于病倒的那一天,他手机里的小猫已经走丢了几遍,寻不到他的猫病情愈演愈烈。
在纯白干净的病房输液,睡了醒醒了睡,每次睁眼都以为那片模糊里有他想见的身影,每次清醒那些朦胧人影就又统统破碎。医生护士病友团队,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大家都很关心。也许是病毒侵蚀了脑细胞,王琳凯总听不清声音,关心的话好像一串诡异的符号,从眼前飘过钻进脑海又钻出,全记不住。他只能勉强笑笑,点头说好的谢谢,谢谢好的。连生病都仿佛在工作,人生真的好累。
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盯着输液的滴管,看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通过细细的胶管溶进血液里。每一滴大概一秒,他不自觉数了几千下又忘记,再重新开始数起,就好像数到某一个数,朱星杰就会出现。
但是没有。
即使手机被没收,也还是自信满满,他生病了,朱星杰自然第一时间赶来,哪怕千难万险刀山火海,都会赶来。但是一天又一天,直到医生告诉他今天就可以出院,也还是没等来。
“我好了么大夫?”
“我真的好了么?”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躺两天观察一下,喂大夫......”
别人以为他是难得清静赖着不走想休息,只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人罢了,一个应该出现却没出现的人。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对爱情的笃定到自我怀疑,最后动摇初心然后全盘否定。他竟然没有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哪怕质问一句。跨过所有失望和伤心,他已经开始自我疗愈,朱星杰一定很忙,他一定是不得已,他一定有担心自己,他一定没忘记......
出院那天天气甚好万里无云,但他怎么觉得整夜大雨淹没了他的心。
......
夜色渐浓,摩天大楼的顶层还亮着灯,俗世里凡人依旧忙忙碌碌疲于奔命,没有谁比谁活得轻松。王琳凯长叹口气,世人皆苦,他不过几十亿分之一,谁会为他奄奄一息的爱情流泪痛心。
王琳凯望着远方一点若有似无的星光,攥了攥拳头又松开感受血液和力量一点点回流。生命本就独存并不需要彼此依附,当断就断至少颜面尚存。他一个下午加夜晚终于有了清晰的答案,贝加尔湖,其实也可以独自旅行。
......
上海,午夜。
王琳凯赶了当天最后一班机连夜飞到那人所在,他来只有一个目的,跟朱星杰潇洒道别,说一句,谢谢你,再见。
立在酒店房门前许久,按门铃的手悬在半空,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如择日再谈,这么晚他一定很累。
门就那样突如其来敞开,面前是几月没见的面孔睡眼惺忪,肤色比记忆中更白眼尾的红显得特别迷幻。微睁双眼看清来人丝毫不觉得意外,朱星杰挠挠头凌乱的发尾在脑后翘起竟然有些可爱。
王琳凯愣在原地,不置可否,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有病竟然出现在午夜的上海准备摊牌。
朱星杰眯着眼,见他许久不动有些不耐烦,揽过肩头把人牵进房内,整个人瘫在他身上好似没了骨头松软无力。睡眠不足神智不清,搂着王琳凯的脖子就在他耳边低吟:
“你怎么才来......”
“......我好困啊......”
“你自己玩好么......等我睡醒......”
最后一句呢喃的尾音还未散尽,王琳凯跪在床沿望着他的爱人蜷成一团沉沉睡去。长舒口气,他看起来瘦了点但至少完好无缺。
房间昏暗只留一盏夜灯,一切显得暧昧不明。眼前男人胸口起伏呼吸均匀,浴袍松散挂在肩上,白皙胸膛若隐若现,昏黄的暖光柔柔晕开在莹白皮肤上,一点一点勾引视线往深处探去......
操,说好的来分手呢?
王琳凯强迫自己不去看,视线扭转得好生硬,这一次他望着朱星杰的眼睛。因为白日里眼睛太多神采,才总让人忽略夜晚时闭了目面容的柔和安宁。睫毛随呼吸在空气间浮游,王琳凯看得仔细,每一丝细小的颤栗就像羽毛挠在心头,绵软细腻,又痒又甜蜜。
不可以。
逼自己目光又移,扫过那张微绽的口。呼吸规律吞吐温热的空气,丰润的唇瓣该是抹了血尽是腥甜的气息在周身弥漫。王琳凯盯着微翘的饱满的唇峰,不自觉吞咽口水,那一定很美味。忍不住靠近再靠近,只想轻轻采撷草莓味的啫喱果酱或者其他什么透明的甜腻滋味。
悬在鼻尖触碰的微小距离,朱星杰睁了眼。王琳凯像是偷情被撞破,一时觉得羞耻难耐,进退两难。朱星杰没聚焦的眼睛望着王琳凯近在咫尺的脸,眨了两下微微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又那样睡去。
操。
瞬间弹开,恨不得钻地窖,只希望这人睡醒后全不记得只当是梦。
移到桌子前坐下,不时望向熟睡的人,托着脸扁着嘴,也不知道到底是生谁的气,是朱星杰还是自己。这人不知道何时会醒,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没人听,想发个长长讯息,又怕手机没静音把人吵醒。
哎,临了分手还在担心,王琳凯长叹口气。
瞥见手边的信签和宝珠笔,转了转眼珠思索片刻,既然没别的法子写信虽然老土,那也成吧。
王琳凯从小不爱学习,特别是写作。一共写过两回信,一封情书给姑娘,一封家书给母亲。总共不超过500个字,还不算那些涂涂改改圈圈画画。
如今他郑重其事,着手人生中第三封信,一封“分手信”,给他的爱人。
杰哥
刚开头就停笔,盯着“杰哥”两个字思考了几秒,太口语太亲密太不符合语境,于是末尾的字涂了圈圈打了补丁,又在前头添了两个字,三字大名,既正式又严谨:
朱星杰,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好生硬,但他不想改。他王琳凯本来就是这样直截了当的人啊,好话不说第二遍,坏话要说就直接。恋爱的时候会顾及对方心意,搞得自己时不时也委婉含蓄。但他还是潇洒的,从来都是。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不跟我联系。
也不是说非得每天联系,比如这次吧,三天没回微信,我不知道你在哪,其实也没啥,但周彦辰知道,我竟然不知道?!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换了头像。
我不是说过么,你之前那个头像特别好看,贼帅,跟我的贼般配,我特意把我头像改了颜色你不知道?你换就换啊,这本来也无所谓,可我他妈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王琳凯咬着笔重新读了一遍,把“他妈”两个字涂了。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总给别人变那个魔术。
那个纸牌魔术我说很酷,你说那就是我专属。周彦辰周锐张彦恺陈哲远,这些人就算了,都是你兄弟嘛,你最喜欢你兄弟了。可刚认识的朋友呢,随便一个访问里呢,自己没事儿拍的小视频呢?说好的专属呢?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通讯录莫名其妙的人实在太多。
我根本不认识的男的女的大概有...反正有那么多吧,你发的自拍底下点赞评论的都是谁啊?夸你好看经过我允许了没?
写到这王琳凯愤愤不平,拿出手机又翻开朱星杰的朋友圈,在那些夸他的留言里随便挑了两个ID点进去,全是好看的小姐姐,果不其然,shit。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没自知之明。
你跟谁都说你长得一般,你是真心的么?我说你除了头大没什么优点,那是我说,别人谁也不能说,你自己也不行。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
王琳凯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写了七八条,就是把心里的小本本上平日累计的委屈全抄了一遍,都是实实在在大白话,没一点修辞。他这个人除了写歌认真,其余的事大都随心所欲,这是性格。
写完了抱怨相当爽快,提笔继续隐约听见熟睡的人呢喃细语,回头望,朱星杰微微皱眉对着他念着含糊不清的梦话。怎么又说梦话,他在说什么呢?又在跟谁说啊,忽然就觉得心头空空荡荡一片薄凉。
我不爱你了,是因为你梦话时会说爱我,而醒来时却又忘记。
王琳凯从头到尾审读自己的“信”,觉得这根本就是个闹剧,言语中全是恋爱的酸气和别扭的小情绪,其实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与其说是写信不如说是日记,记录自己在苦涩中夹杂的甜蜜,去掩盖他真实的失望和忧虑,帮他一点一点下定决心。
朱星杰,我真的不爱你了。
笔尖在纸上悬了好久才终于落定。
聚少离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从前王琳凯最讨厌看的新闻大概就是某男星女星因“聚少离多”而和平分手。“聚少离多”是什么意思?分手又怎么能和平?好奇怪啊,不觉得么?聚得少就抓紧时间聚啊,离得多就努力不分离啊,这些人究竟尝试过没有,为了彼此去努力过没有,悉心维系过没有?轻轻松松就和平地分了手。时间流逝他在成长,经历的多了似乎也渐渐懂得,为何无数的人在时间和距离面前说了抱歉,这是爱情无法治愈的慢性疾病。和平分手,是太多无可奈何有心无力,狠不下心因为我还爱着你。
那天我醒过来,四处找你但没找到,等了几天也还是没见你,我想你一定是很忙,忙到来不及探病。我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一点小病搞到住院,还觉得你理所当然要来看我,哪怕是抛下一切。后来我又想,这不应该,爱应当让人成长,独当一面,而不是变得依赖甚至歇斯底里。这就不是爱了,是占有欲,让我变得小气,变得不像我自己。
你不来我理解,你一定有你的难处。不过,杰哥,话虽如此,如果我醒来第一眼见了你,我会好得更快。
你那天说过,在特别美的夕阳里说过,你说,小鬼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哎。
我没说话,因为我说不出口,但我可以写下来啊,这还不错。
朱星杰,我真的,好喜欢你哎。
我喜欢你的地方可太多了,我想我肯定比你喜欢的多得多,但我从来都不说,说了那多没意思啊。我就喜欢看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没有一个比得过我。
但这么多的喜欢,也换不来永远,这真的是相当遗憾。
我不是总问你,凭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那些奇怪的人和事就让他们一边凉快去。我才发觉,流言蜚语并不能干扰我的决心,但我还是斗不过时间这东西。我总在等,我觉得你也在等,等什么时候再去贝加尔湖边放空自己,等每年一次的重聚,等一起老去的约定。
但真的也太久了吧,人生在没有你的时候怎么这么漫长?我性子真的很急,我觉得我等不了那么久,你这么了解我,难怪听我说“以后”的时候,总是发笑。
我说我们以后每年都去贝加尔湖,要在那里老得屁都放不动,你说,好啊。
你怎么能说“好”呢,你心里明明在说“别闹”,你以为我听不到?
不过那夜银河真的好漂亮,你骗我说“好”,我都愿意信。
爱情太肤浅了,她绊住了我,也困住了你,不是个好东西。可爱情又好深刻啊,她让我遇到你,灵魂相似的另一个个体,补全了自己。
她的使命应当差不多就到这里,她说,剩下的路要分开走,才走得更远。
真的是她说的,不是我啊。
朱星杰,我希望你,不,我命令你。
马上就变得特别特别厉害,是特别厉害,不是一般厉害。我想赶紧看你成功和我并肩站在山顶,到那时候我们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贝加尔湖什么的,就,到那时候再提。
朱星杰,我不爱你了,就到这吧,不说什么分手不分手,矫情。
小鬼
王琳凯磕磕绊绊写完,最后在署名前面,又加了一串定语,“非常酷很swag没有感情的 小鬼”。
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三点,哈欠连天眼皮打颤,又回头看了眼“前任”正睡得安稳,摇摇头趴在桌子上想着得在朱星杰醒来之前悄悄离开。可真的太困了,鬼使神差就跑到床边,贴上床对着朱星杰的脸,眨了几下眼就没了知觉......
......
王琳凯的生物钟真的是个废物。他被温暖的水汽包裹正在温泉沐浴,水声四起忽然惊醒,睁眼的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皱巴巴的床单上空无一人,嗯?朱星杰又哪去了?
四面环顾才发觉那不全是个梦。房间侧面的门敞开着,一股股温热潮湿的水汽从浴室里涌出,水声和哼唱的旋律一起,飘进王琳凯的脑子里,磨砂玻璃上朦胧的背影,正是他方才不自觉找寻的“失踪人口”。
我操。
到底是睡了多久?王琳凯敲了敲脑袋准备逃跑,想起那封幼稚的“分手信”,又赶紧跑到桌边想毁尸灭迹。只瞄了一眼,就险些大叫。
完了,已经看了,不仅看了,还回了信。
王琳凯坐回桌边,那些字里行间多出来的红色笔迹,朱星杰的回应密密麻麻仔仔细细,他竟看得入了迷。
......
小鬼
这里似乎在回应他,两笔杠掉,又写了他三字大名。
王琳凯,听说你不爱我了。
我有点儿伤心。
三天没有联系了么?原来我才三天没睡啊......这节目真的好累,时间又紧,想回个微信没给我机会。手机没电了一直充着,充了三天都没摸着手机。
周彦辰?此处为何出现周彦辰?
他在节目组呢,他能不知道么?真没良心,尽给我添乱。
头像啊......
那个头像吧,你给我拍的,那个角度那个发型......就你一个觉得帅吧......我顶着也俩月了,产品方要求换宣传照,我想恩爱也都秀够了吧,换了就换了吧。你还没看够啊?那等宣传期过了,我换回来?
什么叫我最喜欢我的兄弟了?
又关那几个什么事儿了......
你有仔细看我的魔术么?
我每次真的有变你专属的那个么?
没有吧。
我说了,你专属的那就是你专属的。
小鬼啊,你是不是睡眠不足,不然就是没吃饱脑子供血不好?我的通讯录?你从你的朋友圈看到的留言,那不都是我俩“共同好友”?共同好友你都不记得人家是谁,你好意思说么?小点声,别让姐姐们知道了,太伤心了。
我说我长得一般,是因为我真的觉得我长得一般。
你说我好看,那我挺开心的,你觉得好看那就是好看吧。以后不说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在睡觉而你偷吻了我。
非常真实。
我的梦话一定是说,王琳凯,下次不要偷亲,想亲就直接亲。
对不起哈。
其实你生病我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当时我在山里。没想到吧,我真的在山里。新歌有一点中国风,中间有一段背景音是云雀,找遍了北京城没有野生的百灵,我就租了设备跑到河北的郊区,去找。特别艰苦,他们都劝我要不用现成的素材,或者换个别的什么鸟。你知道我的,别的优点没有,坚持还是有一些。听说你生病的时候,我正在收音,也想过放下手头上一切立刻启程去找你。但我听了那段鸟鸣,又看看那一堆设备和跟我跋山涉水的团队,我觉得,还是丢不下。
也不是给自己找借口,我真的有随时关心你的病情,知道你大概每天睡多久什么时候输液什么时候复检。他们叫我不用担心,说你身体底子特别好这次不过是小毛病。
后来我好容易出了山里,连夜大巴加飞机才赶在你出院前看了你一眼。大半夜你在睡觉,睡得特香,就没吵醒你。感觉你没怎么憔悴反而脸上饱满不少,这半年你也很累,趁着生病康复可以好好休养身体,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的,你冤枉我啦,好好反省一下。
聚少离多?
我不觉得我们聚少离多。
我觉得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即使身体不在,心也在。
所以,和平分手,是不存在的事情。
你说,你喜欢我,一定比我多很多。
这个我不同意,倒是可以比一比。
你还记得那天夕阳无限美好,我说了许多心里话。
我可以再说,可以说很多次。
小鬼啊,我啊,真的好喜欢你哎。
我喜欢你的地方,没有很多,只有一处。
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绝无仅有的,王琳凯是你。
你又跟我谈“永远”了,你知道我又要笑了。
我不是笑你幼稚,我是笑你说这些话题,说明你真的认真思考过两个人的将来和以后。
你说,你要带我去贝加尔湖,每年都去,我说好。
你又说,你要跟我在那里老去,我还是说好。
我说好,不是敷衍你,我真的觉得挺好。
当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思考如何将它们实现而不只是又美又空的诺言。
你觉得湖边的大房子好,还是树林里的木屋更好?
你想养牧羊犬么?或许也喜欢猫?
我们可以开一家旅馆和一家酒吧。
白天烧烤安静晒太阳,晚上约俄国朋友蹦迪,喝的统统都是好酒。
我们当然会老啦,老到路都走不动。
我们会有很多故事可以在摇椅上回味分享,也可以唱已经非常老掉牙的hiphop。
然后呢,可能灵魂会随着湖水飘到远方,那又怎么样啊?我们还是在一起。
“永远”还重要么?
一点也不重要啊。
不重要就让情歌拿去唱吧,不过就是没好好维系感情没有拼了命也要在一起,放弃的时候跟自己说这是宿命。
非常可惜,这不是我的个性。
你厉害啊,爱情还能跟你说话呢?
爱情怎么不跟我说啊,她估计是怕我骂她,瞎几把跟我弟乱说什么啊。
我听到啦,接收到你的命令。
我会昼夜兼程马不停蹄,朝你指的那个山顶奔过去。
你也不要停,你要比我先行。
我会在你身后看着你,跟着你,到山顶看风景。
分手?
你就矫情吧。
开什么玩笑?
我不同意!
半夜笑到肚子疼的 你杰哥
(叫我大名叫得爽不爽,等你醒过来看我收拾你)
......
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王琳凯脖后一紧打了个寒颤。
朱星杰真能写啊,一笔一画都能写进他心。王琳凯小心翼翼折好回信,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他嘴角还带着笑,眼睛里还蓄着泪,说不出的情绪满满当当充斥心房,一张嘴就溢出来,散在空气里,全是五彩缤纷的糖。
刚起身就被身后的人环住肩膀,一回头撞上白皙的脸和滴着水的发梢。
盯着水珠从那人额间落到前胸,胸口上白花花湿漉漉一片还零星反射着微弱光点。沐浴后整个人都好闻,散发的香气比贝加尔湖畔的白面包更诱人几分,一瞬间想起朱星杰胸前的殷红的痕,和浮浮沉沉的吻,他觉得他快要沉沦。
哎,王琳凯啊你要争气啊。
用力挣脱往门口跑,朱星杰一把捞住他的腰:
“哎?我名字好叫么?喊得还顺口么?”
王琳凯回头笑得特别谄媚:
“嘿......”
“还可以......”
浑身水汽的人硬生生把王琳凯拉了回来,又压在床上。按住双肩居高临下,盯着身下的少年人,目光深邃爱意一刻不停。
“分手?”
发梢的水顺着那人脸颊聚在鼻尖,慢镜头一点一滴,落进王琳凯闪着光的眼睛里。不敢看他,偏过头假装没听见。
朱星杰捏了他下巴扭过头正对上视线,不等王琳凯分辩就吻了他的唇,吧唧,特别响亮的一声。
“还分么?”
突如其来的吻让人头晕,前一秒还在克制这一秒竟然已经亲吻:
“啊?”
朱星杰看他懵圈觉得好可爱,捏住下巴又是一吻,更长久更热烈。
“问你,还分么?”
“唔......”
王琳凯刚要回话又被堵上了嘴,朱星杰的舌头在他唇齿间肆意游走,他已经晕了头,哪里还记得什么分手不分手。
“还分么?”
“......”
“还分不分......”
“不......”
......
一万年太久了,今夜良辰美景,何不就此完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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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提问箱回答里有提到过的
《关于我爱你这件事》
改了名字
这个名字好像更合适
我什么时候能停止去跟别人讲“爱情的道理”
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好像我知道似的
别听别人说的
别害怕伤害和握不住的未来
人生多有趣啊
你得自己去try
那个,《深夜故事》不要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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